大夫人嗯了聲:“媽媽拿捏的手藝府裡再找不著更好的了。難怪母親離不得媽媽。我記得原來母親身邊還有一個尚媽媽,也是母親的陪嫁丫頭。原以為等她老了,府裡可以榮養她。沒想到岑家分家的時候卻迷了心,給四房通風報信……可惜了了。”
田媽媽額際沁出汗來,歇了手道:“我去咐咐小廚房給夫人做盤點心去。”
等她出去,大夫人嘴角扯出一絲嗤笑,耳朵也豎了起來。隱約聽到裡面傳來岑老太太的聲音:“……六娘……不是?”
話聲漸小,大夫人心裡越發忐忑不安,究竟出了什麼事?
正想著,岑方從內堂走了出來,朝大夫人拱了拱手道:“夫人,老太太請您進去。”
大夫人起了身,岑方卻在正堂下首坐了,和她剛才一樣,守在外間不許人靠近的模樣。
待大夫人進了裡間,岑老太太坐在竹榻上,手裡轉動著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手指一顆顆急速的撥著珠子,像是在急速的思考著什麼事。
大夫人坐在下首,輕聲喊了她一聲:“母親,出什麼事了?”
岑老太太答非所問:“這雨怕是要連著下好幾天了。”
從窗戶望出去,順著瓦當滴落的雨水連成了一道道白線。天井裡種著棵高大的芭蕉樹,巨大的葉片被雨水打得沉沉墜了下去。刷刷的雨聲不絕於耳,更顯得內堂越發清靜。
岑老太太終於停住了轉動手裡的佛珠,慢悠悠的籲出一口氣來。
再著急,也不能逼著老太太開口不是?大夫人沉住了氣,靜靜的陪著老太太坐著。
坐了一柱香工夫,老太太臉上露出了笑容:“你沉得住氣就好。別看老二老三在外做官,咱們隆州岑氏的主母將來還得是你。”
“母親。”大夫人略鬆了口氣,拍著胸嗔道,“兒媳哪裡是沉得住氣,心裡早就急死了。究竟出什麼事了?”
岑老太太看她一眼,淡淡說道:“心裡著急,能做到面上不顯。當家主母就得有這樣的養氣工夫。”
大夫人奉承道:“那也是母親不吝教導兒媳。”
“老四媳婦是個萬事不上心的,家裡的事也只能和你商量著辦了。”岑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新皇登基,宮裡頭今年要選秀女。老二家的五娘十四歲,三家的四娘十五歲,條件合適,都報了採選。咱們家相貌生得最好的是六娘。可惜了,老四沒有官身,她又是個庶出,進宮只能從最下等的官女做起。這宮裡頭啊,多少美人蹉跎到白頭也見不了皇帝一面。六娘最好的歸縮還是在長安選門顯貴結親。老三家的叫了岑方回來送信,卻不是為著進宮參選的事。老三在洪州當著曹參軍,請都督到家中宴飲,見過四娘一回,就起了心。知曉四娘報了採選,醉酒後放言,若她有姐妹必納之進府。老三便急著讓岑方回來送信。”
大夫人皺眉道:“咱們岑家的姑娘怎麼能送出去當妾?三弟是不是糊塗了?”
岑老太太嘆道:“我也奇怪著。老三怎麼會這麼做。細問之下才知道,那位洪州都督卻不是普通人。是當今聖上的皇叔滕王!年不過雙十,只有一位王妃,長年住在長安,並未隨行。”
大夫人嚇了一跳:“是位王爺?難怪三弟想討好來著。”
她繼而驚喜:“以六孃的容貌若得了貴人的歡心,封為側妃也是大有希望的。方家是隆州首富,卻一直壓不過咱們岑王兩家。王家在宮裡有位做著寶林的娘娘,咱們家朝中有人,再出位王妃……母親,這是大好事啊。”
“是啊,我剛開始也這樣想來著。六娘哪怕嫁入高門大戶,也比不上嫁入宗室尊貴。”岑老太太目中露出隱憂,“老三的意思卻不是送六娘去,而是看上了三娘。”
“三娘?”大夫人大大的驚詫,沒好氣的說道,“三弟這才真是糊塗了,三娘又不是咱們三房的人,他這麼上心抬舉她作甚?咦,不對啊,母親,三娘不是已經和方家七少爺訂了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