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放心,燕婉已經回家了。燕綏寫了家信來報平安,我讀給你聽!”岑三娘伸手。
阿秋飛快的找了張白紙送到她手裡。岑三娘讚許的看了她一眼,輕輕的“讀”給老太太聽:“……已經打到了賀魯設在千葉的牙帳,賀魯帶著殘餘部隨往西邊逃了,班師指日可待……大概來年春暖花開時,我就回來了。祖母身子可好?寶寶可好?”
杜老夫人的眼睛驟然明亮起來:“給我!我看看!”
房裡的人面面相覷。岑三孃的手微微顫抖著。她害怕把這一頁白紙遞給杜老夫人。更害怕杜老夫人將這張白紙真的看成是信。
“醫婆,您腳下高升……”外間傳來尹媽媽提醒醫婆邁過門檻的聲音。
岑三娘如聞天籟,柔聲說道:“祖母,您中午吃了酒,我請醫婆來給您瞧瞧,怕您胃不舒服。瞧完了你好好睡一覺,養好的身子。您的孫兒還等著叫您曾祖母呢。”
杜老夫人露出慈愛的笑容,手輕輕撫摸著岑三孃的肚子:“乖孫哪!”
醫婆上前給杜老夫人用了針,讓她沉沉睡了過去。出了內室才低聲稟道:“老太太年紀大了,怕是迷了心竅,不能再受驚嚇了。”
杜燕婉哭得兩眼通紅,不等岑三娘安尉她,反而說道:“三娘,你千萬要鎮定。千萬別讓那些黑心肝的得了逞!”
“放心吧。”岑三娘嘆了口氣,如果她真是個普通的深閨女子,恐怕真讓那些人如願以償了。
人的心態很奇妙。岑三娘從前也膽小怕死。現在有了孩子,想著他們就快出生,她覺得自己無比強大,天塌下來她似乎都能扛住。
等到劉太醫進府看過老太太,說了與醫婆一般無二的話。岑三娘已經徹底鎮靜了:“燕婉,我有些倦,回花廳歇會兒。祖母拜託你和尹媽媽守著。晚間我再過來。”
坐了軟轎回去,岑三娘吩咐方媽媽:“灶上十二個時辰不要斷水,把鄒家送來的穩婆請到隔壁廂房住著。生產要用的東西每樣備三套,隔兩個時辰煮一次。叫黑七把侍衛們請到倒座廂房住著。”
方媽媽看她臉色不太好,心裡一慌:“才八個多月,少夫人感覺不好麼?”
岑三娘緩緩說道:“媽媽,我感覺非常不好。這一次好像沒什麼事。誰知道下一回又會是什麼?我怕突然會提前生產。早做準備為好。”
方媽媽鬆了口氣,去準備了。
“夏初,我念你寫。信寫好了,一定要送到皇后娘娘手裡。”岑三娘從床頭匣子裡找出武后所贈的玉佩遞給了夏初。
她在腦中回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什麼,這才沉沉睡了過去。
昭陽宮裡,武后握著那塊玉佩,看完岑三孃的信,臉上佈滿了寒霜。
夏初不敢抬頭,跪伏在地上靜靜的等待著。
良久,殿裡響起了武后的聲音:“一隊羽林軍怎麼夠?去北衙傳本宮旨意,令三百羽林軍保護蔡國公府。無故闖府者,斬!再去太醫院,令劉太醫進府侍侯。蔡國公夫人產後方許他回來。”
夏初熱淚盈眶,實實在在的叩頭:“奴婢代我家少夫人叩謝娘娘天恩!”
看到女官引著夏初離開,武后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擺駕去宣德殿!”
宣德殿,案桌上積著快兩尺厚的奏摺,高宗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從前三省宰相還在時候,他煩送來的奏摺。一本本拿來看了,有再多的意見想法,都只能提起印章狠狠的蓋上去,表達已閱,照章辦理。
等到把老相們鬥得貶官致仕,終於可以隨心所欲的提起浸飽硃砂的筆寫下自己的意見,才發現累死個人。
他闔上眼,把頭往椅背上一靠。大概是累極了,不到片刻,殿裡竟響起了淺淺的鼾聲。肅立的內侍和宮女面面相覷。殿裡再暖,也不能讓皇帝就這樣睡過去,萬一著了涼,事情就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