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躬著身子,正打算走到皇帝身邊,正打算無意的輕咳幾聲喚醒高宗,殿外突走進來一人。胡公公一愣,正要開口,武后揚了揚手。
胡公公垂下了頭,躬著身子退開了。
淡淡的香氣傳入了鼻端,迷糊中太陽穴被輕輕的揉按著,高宗驀的醒了。
“皇上太累了,臣妾給你揉揉。”
耳邊傳來武后柔柔的聲音,高宗想拒絕,可她的手似有魔力,或輕或重時急時緩,隱隱漲痛的頭頓時舒服起來。
“皇后的手藝真好!”高宗閉著眼睛享受著,感嘆了句。
武后笑道:“皇上有空,臣妾隨時都來侍候您。”
高宗微怔,他有多少天沒去武氏宮裡了?自從她封了後,好像他和她之間就隔了層膜。他生怕她變得和崔氏一樣,擁有著能和自己抗衡的勢力。這宮裡連侍侯自己十幾年的胡公公都和滕王有關係。她曾是他的王妃,雖然從了他進了宮,她心裡就真的不念一絲舊情嗎?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這樣無情,對自己又有多少真情?既盼著她對滕王無情,又對她的無情冷心。他的腳步就遲疑著邁不進她的寢宮了。
“臣妾召了太醫院的醫正,囑各宮妃嬪都遣一名心靈手巧的女宮去習按摩之法。這樣,皇上無論在哪位妹妹處歇著,都方便。”
她的聲音像春水一樣柔軟。她的話讓高宗頓時生出一絲羞慚。他冷落著她,防備著她,她卻在處處替自己考慮。
高宗睜開眼睛,握住了她的手。
手如青蔥。
武后飛快的睃了眼殿上垂頭肅立的內侍和宮女,花瓣似的唇淺淺的抿著,露出微微的羞澀。
三十歲的婦人,肌膚依然白皙緊緻。那一抹羞意泛起的淡淡暈紅,讓他想起了春天的桃花。
“媚娘。”高宗喃喃喊了她一聲,眼裡露出情慾。
武后瞟了眼案頭的奏摺,也不作聲,嘴唇微微動了動,神情似嗔似怨。
胡公公躬著身子小聲說道:“兵部戶部兩位尚書大人在外侯著……”眼神也不自然的從高高的奏摺上掃過。
“皇上,國事要緊,您先忙著。臣妾告退。”武后輕輕掙脫了他的手,抿嘴一笑,便要行禮告退。
“等批完了奏摺咱們一起走。”高宗手一緊拉住了她。指著那一疊奏摺道,“你幫朕分分,按輕重緩急。”
“是!”
最重要的莫過於徵西軍的軍情,以及大臣們送來的有關征西的奏摺。
武后看了眼手裡的奏摺,心裡一驚,不動聲色的放在了一旁。只用了盞茶工夫就分門別類的整理出來。
那最低的一摞是最重要的,高宗拿起看了,滿意的點了點頭,提起了硃筆。
武后已離開了龍案,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輕聲在旁詢問著胡公公皇帝的身體近況。
秋陽斜斜的照進來,將她修長豐腴的身體拉出長長的影子。頭上織金絹花與金飾越發燦爛奪目。
似注意到高宗的凝視,武后抬起頭朝他嗔了一眼,風情萬種,似在催他快一點。高宗心裡一甜,筆走龍蛇,半個時辰不到就批完了。看了看餘下的幾疊,高宗正要吩咐把這些不太重要和可以緩一緩的抱給六部堂官們處理。心念一動,又忍住了。抻了抻胳膊,笑著離了座道:“前幾日聽說御花園有早梅已經開了,皇后陪朕去瞅瞅?”
“好啊。”武后的眼神明亮,透出雀躍與欣喜,極大的取悅滿足了高宗。
帝后興致勃勃的登車去了。
梅林中早梅吐芳,武后驚喜不己:“臣妾恭喜皇上。早梅怒放,這是吉兆啊。西突厥終要敗在皇上手裡了。”
先帝戎馬半生,英明神武,也沒打下西突厥。高宗又是得意又是興奮。
把臂賞梅,夜宴昭陽宮,一宿好眠後,第二天高宗心滿意足的回到宣德殿,精神抖擻。他把昨日留下未批的奏摺看了一遍。滿意的想,分得極好,輕重緩急樣樣不差。顯然皇后沒有半點私心。
案上有兩封奏摺是從徵西軍連夜快馬送來的。參杜燕綏置欽差安危於不顧,不派兵接應。大軍主帥在沒得到皇上旨意的情況下擅自棄了帥印,陷二十萬徵西軍於群龍無首的境界。臨陣換主帥是兵家大忌。杜燕綏害的軍心不穩,人心浮動。後又搶功冒進,獨自追殺賀魯。斥杜燕綏目中沒有皇帝無視軍紀,要治他欺君罔上的罪,請皇帝下旨抄家削爵免官。
武氏看到了奏摺,沒有提一句杜燕綏。
高宗想起了自己寫給蘇定方的那紙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