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碩掙扎著,見杜燕綏緩步離開,背後的甲冑裂開,肩頭扎著兩枝被砍斷的箭矢。他彷彿沒有感覺,腳步平穩之極。
“你不是人!不是人!”阿碩瘋了似的大罵著。
杜燕綏已經忘了她了,朝崔岑二人拱了拱道:“江南叛亂已定。生擒賊婦,請兩位大人處理善後事宜。下官這就趕回長安覆命。定向皇上請旨褒獎兩位的功勞。”
把賊婦交給兩人,是讓出了功勞。崔岑兩人大喜。
“爾等乃淮南道府兵,今仍歸淮南道折衝府將軍帶回。功勞薄由本官帶走,他日論勞行賞。”杜燕綏和淮南折衝府將軍拱手道別。
他回頭看了看荊楚。來時三百親衛,回去只有兩百人了。一半親衛身上都揹著裝有死去弟兄的骨灰。
騎兵散開,露出馬上綁著的杜知恩的屍首。十六歲的饅頭守在杜知恩身邊,臉上滿是堅毅之色。
“咱們回家。”杜燕綏輕聲說著,翻身上了馬。
親衛們簇擁著他離開了戰場。
行得遠了,瞧不見歙州與洪州的府兵了。杜燕綏停住了馬,看了看荊楚:“日夜兼程回長安。不要顧著我。”
他的聲音很輕,說完就伏倒了馬上。
“少爺!”饅頭嚇得叫了聲,拍馬衝了過去。
荊楚攔住了他,喊身後的親衛:“分匹快馬來。饅頭,你腳程快,一路換馬先行回京報訊。我們護著孫少爺在後面趕著。”
饅頭應了聲,戀戀不捨的看了眼杜知恩,拉過一匹馬飛馳而去。
“就地紮營。”荊楚吩咐了聲,將杜燕綏從馬上抱了下來,解了他的甲冑,倒吸了口涼氣。兩枝箭穿透了肩,傷盡在前胸。
荊楚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手就顫了起來。
黑七鬢髮散亂,雙眼熬得通紅,遠遠的看見了長安城高大的城牆。馬咴咴叫了聲,前蹄一軟,倒在了路邊。將黑七摔得眼冒金星。
他爬起來,從馬上解下包袱背在身上,提著劍,大步朝著城門走去。
蹄聲猛然在他身後響起。黑七望著長安城,拔出了長劍。
風聲響起,他往地上一蹲,劍倒揮過去。
血光濺起,馬應聲而倒,一名劍客摔了出去。
不過眨眼工夫,身後又有五騎衝了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來人黑巾蒙面,眼神陰霾:“……終於追上你了。你回不去了。”
黑七不答,咬牙提劍而上。就算是死,他也要多殺幾個墊底。
終於,再也沒了力氣握住手裡的劍,他失了劍,從靴子裡抽出了匕首,狼一般瞪著圍上來的人,譏誚的說道:“江南的訊息瞞得了一世麼?”
領頭的人鬆了口氣,輕輕笑著:“不需瞞一世。只需瞞得夠久,足夠讓我家大人行事……殺了!”
黑七大吼著衝過去。他拼盡了全力,他知道,他再也招架不住刺向胸膛的劍。可惜了,他已看到了城牆。
一枝羽箭無聲無息的從他面前的劍客胸前透出。刺過來的劍軟軟的劈向了一側。黑七眼睛一亮,又聽到風聲掠起。數息之間,包圍他的劍客就死在他眼前。黑七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眼裡漸漸溼潤,他終於能活著把訊息帶回去了。
他抬起頭,看到一行人手執弓箭來到了面前:“多謝義士相救。”
“我在牡丹會上見過你。你是杜家的家臣吧?在下是尉遲府的侍衛,正從江南趕回,僥倖救得閣下性命。”一人抱拳說道。
黑七撐著地,蹣跚的站起回禮:“見諸位滿面風塵,似是趕了遠路。”
那侍衛笑道:“我等奉老將軍命令去江南打探訊息。”
黑七眼睛一亮。就像杜國公府一樣,尉遲國公府同樣也養著跟從自己多年的親衛。只有這些親衛才會依然照著從前的稱謂叫尉遲恭老將軍。
分了匹馬給他,那侍衛道:“我等還要趕回去報訊,就不多留了。”
黑七翻身上馬:“請回稟尉遲老大人,我六天前和我家少爺分別時,他已離開婺州正趕往歙州佈置合圍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