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尹媽媽提醒,她抹了把淚道:“母親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衣裳都穿好了。裝殮一事就麻煩尹媽媽了。”
尹媽媽應了,叫了丫頭婆子進房,扶了張氏躺下。
岑三娘又吩咐方媽媽:“媽媽,你去大房請大伯嬸過府幫著操持儀程。告訴杜總管去庫裡把先前準備的孝衣拿出來給府里人換了。對牌先給杜總管,讓他需要就先去賬房支銀張羅著先把靈堂布置起來。”
方媽媽去了。
岑三娘又讓夏初去找黑七,叫了個小丫頭去馬棚告訴阿福爹套車。
想著尹媽媽出來了,正氣堂裡沒有個大丫頭,岑三娘就吩咐阿秋侍侯老夫人,管著下面的粗使丫頭婆子們。
她迴歸燕居換了孝服,只覺得心咚咚跳著,突然又記得一事,趕緊讓阿秋去告訴杜惜福,打發人給親戚朋友報喪。
出了正房,岑三娘一看,院子裡逢春和暖冬領著四個小丫頭站在院子裡眼巴巴的瞅著自己。
她們身上都換了白衫。六個丫頭裡最大的逢春和小四兒才十一歲。一排水靈小蘿蔔似的。她眼睛又溼了。
拿帕子印了印眼裡沁出的淚,岑三娘吸了吸鼻子道:“方媽媽夏初阿秋都有事要忙。逢春你帶著她們四個守著院子。把茶水燒足了,等著方媽媽回來給你們安排活計。暖冬你跟著我。”
聽她派了事,幾個丫頭脆生生的應了。小四兒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鼓足勇氣道:“少夫人,奴婢可以跑腿傳信。”
岑三娘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道:“跑腿傳信也不能滿院子亂逛。等著方媽媽回來,若她有事叫你,你就去。”
小四兒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夏初領著黑七來了。
黑七換了穿了孝服,背上背了把長劍。
岑三娘就讓夏初去換了衣裳,帶著他們出去。
到了前院,靈堂已張羅好了。張氏已被移到了棺木裡。前院正廳掛起了素帳素幡。香燭果盤都擺上了香案。
平時張氏院裡侍候的奶孃和兩名丫頭正哭著往盆裡燒紙錢。杜惜福忙得腳不沾地,正指揮著府裡的侍衛下人們掛黃白絹紮成的花牌。
“少夫人,做法事的僧侶道長都派了馬車去接了。報喪的貼子都寫了送出去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弔唁。老夫人不便在靈堂待客,她老人家的身子也受不住。這靈前沒有人卻是不行。”杜惜福擦了把汗說道。
岑三娘想著杜燕婉,只能告訴杜惜福:“去請了大房的大伯孃過府幫著操持。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把二姑娘接回來。我不去,怕開國侯府不放人。杜總管,頭一批來的肯定是大房二房的親戚,咱傢什麼情況都心裡清楚,不會見怪的。您先迎著。”
“您可一定得把二姑娘接回來!”杜惜福說著,點了四名侍衛護送岑三娘。
岑三娘點了點頭,領著阿秋和黑七坐了馬車去了。
馬車停在開國侯府門前,阿秋上前遞了名帖。
門房管事的見岑三娘一身大孝從馬車裡下來,嚇了一跳,顧不得和杜家的恩怨,匆匆去稟了開國侯和夫人。
“杜夫人過世了?”李氏憋了半年,心裡的鬱結彷彿在這一刻解開了,竟呵呵笑出了聲來:“杜家也有辦喪事的一天啊!”
崔侯爺見管事在場,咳了兩聲道:“去請杜少夫人前廳奉茶。”
管事的應了,小跑著出去了。
李氏站起身讓丫頭給她換了件紅色刻絲夾襖,衣袖上用銀線繡了萬字不斷頭回紋,繫著降紅色裙子。還特意重新挽了高髻,正中插了枝金制垂紅寶石鳳形步搖,鬢旁插了朵豔麗的堆紗絹花。配了四支玳瑁嵌珍珠寶鈿。施了脂粉。打扮華麗而明豔。
“你這是……”崔侯爺眼前一亮。
李氏才過四十,保養得體,這麼一打扮,顯得又年輕幾歲。
“管事的不是說杜家來人一身重孝麼?我這不這樣打扮,怎麼能襯著杜家人可憐呢?”見丈夫眼裡的欣賞,李氏得意的抬起了下巴,“杜少夫人當初在門口撒潑的時候多威風哪。妾身倒想看看她今日怎麼求著我。”
李氏又一笑:“既然是杜少夫人親自來,自當由妾身接待。打發不了,侯爺再出面吧。”
說罷領著丫頭去了前廳。
孝道大過天,張氏過逝,杜燕婉回府奔喪是情理之中的事。回想她進府這半年,礙著兩位嬤嬤在,只拘著她在家庵裡住著。府裡只提供瓜果菜蔬,葷腥一點不送。沒想到杜燕婉竟一句怨言都沒有。倒似對拘在崔家家庵裡極為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