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鄉手裡買了一輛騾車,錢出得不多,老鄉卻覺得不少,樂呵呵的。
顧凝打量了一下這騾車,見那騾子哼哼了兩下,鼻孔裡噴著熱氣,一副呆笨模樣,後面的車看起來也不怎麼結實。
顧凝皺巴了臉,朝薛雲卉小聲問道:“兄長,咱們雖不敢去驛站直接買馬,可買輛馬車也行吧,兄長坐著也舒坦些。”
他說完,就受了薛雲卉一記斜眼。
“這又不是京城,哪來的馬車好買?將就些吧,等咱們到了保定,你賣了這個,換匹油光水亮的好馬上路,也就是了。”
薛雲卉早已和他說了,到保定便要分道揚鑣的。顧凝想著,也許同這位半路結來的大哥,也就這半日的緣分了,自己又不是沒錢,卻要他受這個苦。
然而薛雲卉還當他犯了貴公子毛病,不能屈尊就駕。
她也能猜到,顧凝的家世應當不同尋常。他父母兄弟皆在京中,而他從小因身子不好,被送到全真教調養,聽他的說法,約莫還是全真教掌門的嫡傳一脈。
他這出身是低不了了,這倒讓薛雲卉忽然想起一樁事來,“你出京去武當山,山高水長的,怎麼不備了馬呢?”
顧凝輕輕一笑,“師父說我忒般不諳世事,應多走多看,體味人間疾苦。”
薛雲卉翻了個白眼,她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一樣是道士,人家就是體味人間疾苦,她呢,她就是那人間疾苦!
她心裡不平起來,又開始感嘆轉生到了這麼個死鬼身上,一個欠了一屁股債的落魄小姐身份還不算完,偏還有個煞神跟在後邊死命地追。
若是她當年轉到顧凝身上該多好啊。
看看這身板多健壯,這臂膀多有力,這模樣多周正,這錢袋多鼓鼓囊囊……
顧凝被她直勾勾的渴望眼神,看得心裡發毛,見她手都不由自主地放到了自己肩上,連忙叫了聲“兄長”,這才把薛雲卉叫回了神來。
“那咱們還是趕緊走吧,我前頭騎馬……騾子,兄長後頭坐好。”
薛雲卉緩緩點了頭。
聽聽,還有這管聲音,多迷人呀……
有了騾車,那可快多了,晌午頭間,就到了保定府。
保定比涿州大得多,打進城門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可見一斑。
兩人折騰一晌午,也餓了,顧凝請客去一家門庭若市的酒樓,吃了頓好的。
吃過飯又去市集上把騾車和茄子賣了,挑了匹高頭大馬,顧凝就要上了路。
薛雲卉見他還朝自己眨眼,吊著馬頭來回捨不得走,頗為不安,心道自己本是想騙他些錢財的,沒成想,錢沒騙成,倒是騙來了他一片真心。
這麼一想,心下不由軟了幾分,朝他招了手,“過來,我還有件事囑咐你。”
顧凝翻身下馬,飛起的細布白紗劃出一道瀟灑的弧線,一下就乾脆利索地跳到了薛雲卉眼前。
他微微低了頭看她,劍眉星目間光彩照人,迎面撲來的赤子真情讓薛雲卉心頭顫了一下。
“兄長還有什麼事囑咐顧凝?”
薛雲卉定定神,“也沒什麼,只是你這錢袋太顯眼了。人本就氣宇不凡了,再配這麼個錢袋,容易被人盯上。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該小心藏著些。”
“哦!”顧凝愣了一下,“兄長說的極是。”
他伸手去解絛帶上的錢袋,拿在手上時,忽的一
他突然抬頭看了看薛雲卉,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還帶了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薛雲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暗忖,他不會現下明白過來了吧……
薛雲卉咬了唇,萬分後悔自己心一軟多管閒事,這下好了,提醒了他,倒讓他把自己識破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好比被人扒了她的樹皮一樣難受。
正在這時,顧凝開口說了話。
“兄長若不嫌棄,這一袋錢,兄長便收下吧,即便不能解兄長之圍,緩解一番也是好的啊!”
說話間,金銀的響聲和握在手裡的實在感竄進了薛雲卉的腦中。
……
這世道,錢財是個好東西,肯贈人錢財,那便是真心中的真心了。
顧凝身上一共帶了一百二十三兩十八文,全都掏給了薛雲卉,他還道,“出門時,該多帶些才是……”
薛雲卉捧著她肖想已久的錢袋,有些恍惚。她心心念唸的時候,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