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須賈卻心生嫉妒,密報魏國宰相魏齊,稱範睢通齊賣魏,魏齊把他打個半死,幸好範睢得好友相助,逃出了魏國。”
“他投奔秦國,當上了宰相,狠狠羞辱了須賈,十年之後,又逼迫魏齊自殺,是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淵道:“不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既知此理,為何行事如此魯莽?”
“李家勢大,家丁眾多,你一人前去,只是白白送死。”
“而你天資聰穎,若是發憤圖強,刻苦讀書,鑽研七經,日後定能有所成就。”
“我雖然是白身,又是外鄉人,在雲瑞縣無法與李家抗衡,但家中卻不缺錢財。”
“只要你放下弓箭鐵矛,我願意繼續教導你讀書。”
“待你高中進士,平步青雲,莫說重懲李家,便是滅其滿門,也絕非難事,如何?”
李鐵柱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那阿姊呢?阿姊怎麼辦?”
陳淵淡淡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你現在只是一個獵戶子弟,身無功名,救不了青蘭姑娘。”
“即便你今晚潛入李家,也只能死在李家家丁的刀劍之下,毫無用處,還不如保全有用之身,忍辱負重,十年之後,再為青蘭姑娘報仇。”
哐當。
李鐵柱手一鬆,長矛落在地上,低下頭,渾身顫抖不已。
他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刺破了手心,鮮血蜿蜒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紅了黃土。
過了半晌,李鐵柱才抬起頭來,眼眶通紅,盈滿淚水,看著陳淵,低吼道:“陳公子,我家勤勤懇懇,打獵為生,不敢違法亂紀,也從不欺負別人,什麼也沒做錯,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我們?為什麼阿姊就要嫁給李文舉?為什麼?!”
陳淵神色平靜,淡淡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青蘭姑娘生得很美,而你又沒有力量守護住這份美,這便是你的罪。”
“力量……”李鐵柱喃喃道,“陳公子,我真能考中進士嗎?”
陳淵道:“當然,有我親自教導,你一定能考中。”
李鐵柱神情變幻不定,雙手鬆開,又攥起,反覆幾次之後,他忽然平靜下來,對陳淵抱拳一拜:“陳公子,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能答應。”
說罷,他慢慢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鐵矛。
陳淵皺眉道:“怎麼,我說得還不夠明白?”
“你現在去李家就是送死,而只要忍耐十年,你就能考中進士,報仇雪恨,還能光宗耀祖。”
“這其中利弊,莫非你看不清嗎?”
李鐵柱深吸一口氣,道:“公子說得很對,但阿姊待我極好,她雖然只比我大兩歲,但有好吃的,她都給我吃,過年裁布做新衣,她總是推託,讓爹給我多裁半尺。”
“這半個月來,她天天穿著那件灰綠色的裙子,那是兩年前過年的時候,娘給阿姊做的衣服。”
“雖然是冬天,但家裡窮苦,我長得又快,年年都要改衣服,娘只能用僅剩的一點布,給阿姊做了一件裙子,除夕的時候,在屋裡穿。”
“阿姊很喜歡這件裙子,有一點破損,就會打上補丁,平時根本捨不得穿。”
“這是她第一次連續半個月,一直穿這件裙子,我從來沒見過阿姊這麼開心,因為遇到了公子,公子願意教她識文斷字……”
李鐵柱頓了一下,轉頭望了一眼西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又道:“我也很開心,在遇到公子之前,我很單純,什麼也不懂。”
“是公子教會了我識文斷字,給我講了很多故事,教給了我很多道理。”
“我以前天真地認為,這個世上有天理公道,有青天大老爺,只要勤勤懇懇,做善事,就能過上好日子。”
“這是爹孃教給我的,而我竟然真的信了,從來都沒想過,他們這麼勤勞,這麼善良,為什麼還過得這麼窮苦,為什麼過年連一身新衣都穿不上。”
說到這裡,李文舉臉上笑容斂去,低下頭去,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李富貴今天逼上門來,又得公子點撥,我終於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公道,沒有天理,沒有青天大老爺,只有力量,我沒有力量,就只能任人欺辱。”
他忽然抬頭來,目中淚水盡幹,炯炯發亮:“但是,公子還教過我,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我不能看著阿姊受苦,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試一試,萬一我殺了李富貴、李文舉,那阿姊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