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豐富,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去……”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說過多少遍了,你到底在固執什麼?你覺得你舅舅舅媽願意這樣一直照顧你嗎……”
“……你都快十八了,不是一個小孩子了,怎麼比你弟弟還不懂事?”
別枝一直沉默,直到聽見那句。
她第一次開口。
“什麼?”別廣平沒聽清。
於是女孩藏在陰影裡,輕聲重複,“他是你兒子,但不是我弟弟。”
“你!你聽聽你整天就胡說什麼東西!我是管不了你了!你
愛去不去!”
啪的一聲。
電話結束通話了。
別枝低頭看著,眼前窗外的冬陽透過窗框,在光與陰影之間畫下了一道很長的,天塹一樣的分割線。
她知道是自己不懂事。
她只是在發洩。她想問別廣平,問他還記不記得,她和現在的別鈺一樣大的12歲時,她失去了她的母親,他曾經的妻子,那個同他在婚禮上鄭重地念出過誓詞,說無論貧窮還是疾病都不會分離的女人。
他一定早就忘了。
別枝想著,從角落裡起身,她下意識地繞過那片光柵,不忍心踩上去。
她想起了那個在太陽底下有一頭燦爛金白的頭髮的少年。
他像陽光一樣張揚,叛逆,無畏,鮮活。
他和她不一樣。
別枝無處可去,就想去找他。
只是那天不太巧,她沒來得及找到庚野,就先撞上了庚野的“對頭”。
她記得那個男生,他叫吳茂傑,是個體育特長生。起由似乎是這學期的籃球賽,有一場吳茂傑輸給了庚野,還輸得特別慘。那天籃球館裡噓聲一片,被眾星捧月的少年站在場中,懶眉駘眼地遠遠睨去,朝吳茂傑豎了個拇指,又緩緩轉下。
還陪了個冷冽而不屑的笑。
吳茂傑氣得像猩猩一樣,被幾個隊友拖著才拉下場。後來似乎又找了庚野幾次茬,但無一例外地以碰壁收場。
兩人結怨——準確說,是他對庚野單方面結怨——的最後一根稻草,應該是吳茂傑的女朋友踹了他,轉天在校內被傳成了和庚野在交往。
儘管庚野那天騎車追著舅媽的車追了一道,到樓下才趁舅媽停車,將別枝拽進了黑黢黢的樓道里。少年黑髮被汗意弄得溼潮,低低喘息著,氣得嗓音發啞也笑:“我在校門口喊你,你就裝沒聽到?”
“……”
“我連他女朋友是誰都不認識,上哪交往?”
“……”
“再說了,老子還用撬別人牆角?”
“……”
“你怎麼不說話?”
“……”
事實是到那一刻她才被少年鬆開捂住的下頜,別枝看他得逞的笑,沒忍住,抬小腿踹了他一腳。
於是別枝知道是謠傳,但吳茂傑顯然不知道。
他恨庚野恨得牙根癢癢。
以他為首,幾個體育生原本正上樓,一見到別枝下來,就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了過來。
別枝心情沉到了極致,誰也沒看,就自顧往下走。
“她就是庚野這學期把的新妹啊?”有個離她最近,流裡流氣的聲音先問。
“就她,難搞得很。”
“庚野一學期都沒搞定,行不行哦。”
“有本事你去他面前問嘍?三秒不跪算你吊哦。”
“哈哈……”
那時候別枝滿耳都是別廣平的話,還有林雪棠臨去世前,在癌症折磨下那張枯槁的臉。
然後換成她自己的,像幻象,在她眼前反覆交疊。
直到吳茂傑忽然繞前,攔在了她去路的樓梯中間。
“噢,原來就是你啊?”大猩猩似的體育生彎腰打量了她兩眼,恍然又氣恨,“我說庚野那場籃球賽跟他媽吃了火藥一樣……”
“怎麼了哥?”旁邊體育生跟過去問。
吳茂傑沒好氣地笑,拿臉歪著指她:“那天開場前,我就說了句這小姑娘看著就好弄,庚野那眼神,我還以為他得給我一刀呢。”
“哈哈哈敢情你先惦記人家妹子的,綠人不成反被綠……”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找操啊?”
那些不入耳的聒噪裡,別枝手機振動,她垂眸,抬手。
螢幕上是別廣平發來的訊息。
她只看清了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