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師曾說過,他關皓命裡還有一個貴人。
前十七年,貴人應是父母,後來,他以為貴人是老仙師。
直到黑瞎子風輕雲淡的從院子裡西府海棠樹下挖出一個紅木盒,並將其遞給他的時候,
他莫名確信,如果他的人生有且只有最後一個貴人,那唯有黑瞎子。
盒子裡裝的是經幡五帝錢。
招財進寶、鎮宅化煞、吉祥如意、平安順遂、化解黴運。
他自然知道五帝錢,原先那些上他家四合院兒轉著圈兒跳大神的江湖術士也神神叨叨的拿出過這種東西。
但他手裡的這個不一樣。
五個錢幣以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極其繁複華麗的編法串起,交錯純金的配飾,串繩細柳粗細,顏色硃紅嶄新。
新鮮的就像剛編的。
但盒子一開啟,撲面而來的,是一種朝聖一樣的純淨古樸,耳邊甚至聽到了遙遠的鐘聲。
關皓愣愣地眨眨眼,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捧了一座高僧廟,或者觀音蓮。
他茫然的看向依靠著海棠樹的黑瞎子,一時想說些什麼,動了動唇又卡住了。
黑瞎子的眼睛落到紅盒上,關皓莫名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絲哀意,但那人又漫不經心朝他揚了揚頭,好像是勾了勾唇,語氣淡淡:“少爺,戴上去外面兒試試?”
出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他沒敢毛毛愣愣的上手真去戴,原地轉了個方向就捧著盒子走向門外的那些鬼。
黑瞎子沒笑他,從走到海棠樹下的時候,他就十分沉默,沒什麼表情,只是挖出來遞給他,好像只是給他挖了顆地瓜。
不出意外的,鬼魂全都退避他三米開外,揹著頭臉,像是極其懼怕五帝錢反射的淡淡光線。
關皓又直挺挺的捧著回來,在對方眼前軍訓一樣站樁。
倒是黑瞎子瞧他這模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過來,故意在他身上蹭乾淨,瞥他一眼,揮了揮手走回房間。
關皓站在原地沒動。
黑瞎子說:
“祖上的小玩意兒,送你了。但跟我學東西,真叫我一聲師傅,我這人仇家多,你也免不了有天被連累,瞎子承你荒山上的人情,要麼拿了東西再也別出現,要麼明天來磕頭敬茶。”
房間的門關上了。
關皓抬眼看向院中心的海棠樹,又看了看地上黑瞎子剛挖的小坑,腦子一抽把盒子放在地上,走過去一捧土一捧土的把小坑填平了。
關皓站起來,抱著盒子走到房門口輕輕敲了敲,先省略了稱呼,只說:“我明日會帶著拜師帖上門的!”
黑瞎子聽到門外漸漸走遠的腳步聲,低聲說了句“真傻。”
不知在說誰。
經幡五帝錢。
黑瞎子手上唯一留存下來的家族遺物,全天下只此一串,萬金不換。
......
【師傅尊鑑:
弟子關皓,蒙師傅允納,受業學習,深受訓誨,自此對於師傅,當知恭敬,當懷感恩之心,沒齒難忘。情出本心,絕無反悔!誠具名帖,恭行拜師之禮。
弟子:關皓
師傅: 】
關皓說到做到,拿著自己寫的拜師帖,糾結了一晚上“正衣冠”穿什麼,最後扔掉了洋人那套西裝領帶,依從直覺選了左肩有竹葉圖案點綴的黑色中山裝。
黑瞎子眼神有些訝異的看著關皓衣著得體,老老實實的盥洗禮,然後行叩首禮,面朝他一禮三叩,跪獻拜師帖。
他接過拜師帖,看著關皓將束脩六禮呈上,又將茶杯端至他身前敬上,掃了眼關皓腕上的五帝錢,開啟拜師帖,他突的一笑,有些痞氣,“嘖,瞧這字兒醜的。”
關皓弱弱的為自己發聲:“毛筆字兒...其實我寫字還可以...”,說話間,手上端著的茶杯分毫未動。
黑瞎子就笑,也不知道信不信,抬手拿起茶杯一飲而盡,收了拜師帖扔給他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瞧著有些年頭,書頁都黃的厲害。
翻開以後他打眼兒一掃,字跡排列隨性,遒勁有力,但內容全是長得像滕王閣序、長恨歌那種的古文。
...就是文盲沒個註釋根本看不懂但讀起來莫名押韻的中文十級長難句。
但這個暫時可以擱置,關皓誒了一聲,“師傅,我那拜師帖你還沒署名兒呢!”
黑瞎子卻沒答應這茬,站在房門口拿下巴指了指廂房的位置,笑容微妙,“大徒弟,你就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