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塊在他耳旁全然變成了一灘水。
生病的人有特權。
他在最後,也只向他要了一塊冰而已。
?
【38】
屋內的人潮退了個乾淨,病房無聲到詭異,再沒有各類監測儀器的嗡鳴聲。
梁淮笙抬起頭,扶著牆站直了身子,他快速朝病床看了一眼,江墨靜靜地躺在那裡,微長的劉海半掩著眉,就像沉睡在了一場長夢中。
他走至床前,溫柔地撥了撥江墨的額髮。
“墨墨,”蹲下身,盯著江墨沉寂的側臉,用手點了點他的臉頰,“累了的話就睡吧,但我會一直陪著墨墨。”
回應他的是一片安靜,梁淮笙杵在原地立了會兒,翻身上床,把江墨微涼的身體緊緊抱進了懷裡。
這是他來長島後,一直都想做的事,可之前只是稍微一碰,就會讓他疼痛難忍。
“墨墨。”梁淮笙吻上他乾澀的唇瓣,“我知道你生氣了,是我惹你生氣了,但我之前就說過,生氣了打我就好,不要跟我說分手,也不要離開我……”
“你起來打我吧,好不好?”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墨,雙手不自覺地狠狠握著他單薄的肩膀,懷裡的青年眼睛死死緊閉,烏羽般的眼睫低垂,面上恬靜沉淡得彷彿含著笑,隨著他的力道來回搖晃。
“乖乖,你別這樣嚇我。”梁淮笙語音輕顫,眼眶酸澀的彷彿能迸出血,他撐在江墨身上,親了親他的眉心,隨後溫存地一路向下蜿蜒至鼻樑,鼻尖,嘴唇,下巴,頸側,鹹澀溫熱的液體不斷墜下來,落在江墨臉上。
他輕柔地用指腹抹去江墨臉上的淚痕,轉了個身讓他伏在自己身上。
“墨墨,你好輕啊,你怎麼這麼輕……”梁淮笙湊近他耳旁呢喃著,雙手撫過他的背脊,可他雖然嘴裡唸唸有詞,身上卻清楚地感受到了青年軀體的虛軟無力,就像終於卸下了生命的重擔。
梁淮笙木然看著天花板,刺目的白晃得他睜不開眼。
“墨墨,乖乖,我來帶你走了……”一陣哽咽突然襲來,他嘴唇顫抖不停,把懷裡人抱著放到了床上,拿了張棉被裹住他不斷變涼的身體,又灌了個暖手寶讓他虛虛攏在手中。
他俯身在江墨臉頰溫柔地啄了一口。
“我給墨墨換身衣服,就帶墨墨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不會讓你看到我家裡人……”他話音一頓,想到什麼似的,“你去過的,還記得嗎?那套房子我根本懶得整它,就是為了等著墨墨什麼時候搬過去,再和你一起裝修,但是我之前總是不好意思說。而且上次,我還嫌墨墨做的醒酒湯難喝,把它倒了,以後不會了……”
他悶悶地笑了笑,“雖然墨墨真的很不擅長做飯,但我也會全部吃下去。”
江墨被他扶著坐起來,脫下淡藍色的病服,換上了一件亮橙色的衛衣,鮮豔的橙黃襯著他面上也好似多了絲血色,他嬰兒似的蜷在梁淮笙懷裡,頭仰在梁淮笙臂彎,脖頸無力地向後垂,像只瀕死的天鵝。
梁淮笙仿若沒看見,只是不斷地親著他,幫他穿上褲子,穿好襪子。
“墨墨,”他託著江墨膝窩,將他輕飄飄抱了起來,“跟我回家了。”
走出房門,便是陽光照不進的走廊,特護病房本就寥寥,外面更是又冷又靜,一片無人的空曠裡只回蕩著梁淮笙沉重的腳步聲。
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著,經過拐角,幾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為首的是祝程。
他身後跟著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中年人,手裡提著大包小包,一見到梁淮笙,連忙停住了急匆匆的步伐。
祝程打量了他懷裡的江墨半晌,惱怒地變了臉色,咬牙切齒道:“梁總,你又要帶他去哪?”
梁淮笙微微側身,把江墨藏進自己的陰影裡,一字一字從喉底擠出來:“他想我帶他走,我現在來帶他走了。”
祝程僵了幾秒,漲紅臉痛罵出聲:“你是不是一會兒不折騰我老婆你就渾身不舒服?你他媽的,把他給我!”
梁淮笙不為所動,不著痕跡地緊了緊手臂,讓江墨嚴絲合縫靠在自己懷裡,面目陰鷙,視線沉沉地壓過來:“他現在和你沒關係,也和祝家沒關係,我要帶他走。”
“你他媽帶不走!”祝程胸膛起伏,又顧忌著江墨不敢隨便上手,他喘著粗氣,“梁總,你剛剛死活不肯籤死亡通知,那張紙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你騙自己他還活著?好,我又幫你簽了,他是我老婆,這些我都願意扛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