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不好了,但這裡應該沒問題……腎臟肝臟也沒有毛病,還有眼睛,我的視力也很好……”
“這些都給你……”
“我死後,你把它們全部賣了……”
“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梁淮笙觸電般抽出了自己的手,半天說不出話,彷彿有把刀劈開了他的胸膛,他渾身麻木,停了片刻才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
他把江墨揉進自己懷裡,“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那麼對你……”
“我不恨你,我愛你。”
懷中身體倏地一顫,帶著血腥味的溫熱驟然綻放在自己肩頭,梁淮笙怔怔看著那處深紅,耳旁轟的一聲,他把已然昏厥過去的江墨輕輕放至床上,發瘋般地跑了出去。
“醫生!”他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奔跑在無人的走廊,“快來人!!為什麼這麼慢!!”
步履匆匆的幾位醫護人員隨著他快步來到病房,圍在江墨旁邊,梁淮笙不敢進去,腿軟地蹲在走廊裡,手抖得連煙都點不著。
一個路過的護士看到了,皺皺眉提醒道:“先生,醫院不準抽菸。”
梁淮笙循聲抬頭望向她,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眶卻一片血紅,他沒說什麼,徑直把菸頭按滅在手掌,皮肉焦燙傳出一絲燒灼的異味,護士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離開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這些廉價的悔恨,無法彌補哪怕萬分之一他曾經造成的傷害。
?
【34】
待江墨情況穩定下來,已到了後半夜。
此時月上中空,月光絲絲縷縷從窗外射進來,將一片雪白的病房映得銀光閃閃。
江墨沉沉地昏迷著,兩道纖秀的眉毛輕蹙,頭髮溼漉漉地粘在毫無血色的頰邊,從體內延伸出的管子吸出了胃腹殘留鬱結的淤血,刺目地蜿蜒在薄被上。
梁淮笙短促而痙攣地深吸一口氣,擰了個熱毛巾輕輕擦了擦他的面龐,拭去了下頷已經乾涸的血跡,又從櫃子裡拿出來一張乾燥溫暖的毛毯蓋在他身上。
他擁著江墨微微起身,想要把壓在他身下的被子抽出來,姿勢的改變讓江墨難忍地呻吟出聲。
梁淮笙不敢再動作,竭盡全力忍住聲音裡的顫抖,柔聲哄道:“乖乖,我幫你換個被套好不好?稍微忍一下……”
他迭聲重複著,小心翼翼把被子抽了出來,卻吃驚地發現被角處遍佈著殘破的齒痕和淡紅,像是被誰死死咬在嘴中時濺上了從體內嘔出的血,儘管經過來回清洗,卻至今難以消失。
梁淮笙呼吸一滯,無可避免地回想起他們在國外時,那時江墨生病不舒服,感冒也好,不小心扭到腳也好,或者是胃又難受了,不管什麼都會告訴自己。
然後皺著臉撒嬌,纏著要揉揉要抱,偎進梁淮笙臂彎時嘴角得意地翹起,好像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是你說的,”江墨把頭埋進他胸膛,“是你說的,生病的人要有特權。”
“嗯。”梁淮笙總會把他更緊地按在懷裡,“這個特權一直都給你。”
他死死咬緊牙關,回憶的匣子裂開了一條縫隙,數不清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來回穿梭,揪扯著他面對眼前的現實,衝他歇斯底里地嘶吼。
你都做了什麼!
是什麼時候,江墨變成了一個善於獨自忍痛的人了?
他寧願在每個無眠的黑夜把被角咬得血跡斑斑,痛得硬生生昏死過去,也不敢再向他開口求救。
他是對他失望透頂,再不抱任何期待了。
梁淮笙雙手因為用力青筋賁現,顯得慘白一片,他把頭埋進瀰漫著淡淡血腥味的被單中,用盡渾身力氣才能忍住想要狠狠撞死在江墨床前的衝動。
而江墨整整昏睡了三天,在三日後的清晨才重新甦醒。
那時梁淮笙守了他兩個通宵,睏乏地伏在他床邊睡了過去,連江墨起身都沒有察覺,直到護士推著車靠近,才驟然驚醒。
他不想江墨因為他煩惱,便不動聲色保持著睡姿,只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悄悄打量著江墨。
他就靜靜倚在床頭,彷彿身邊沒有第三個人般,輕聲和護士聊著天,細細的針頭推入了青紫一片滿是針孔的手背時,護士手上鑽戒的光芒突然閃了一下。
江墨看著,默默勾起嘴角,被病痛折磨的越發清減,反而讓他宛如一波捧不起的波光粼粼,有種破碎又驚異的美。
“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他抬眼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