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戰慄,咬唇忍耐著胃腹窒悶的痛,艱澀地開口。
“好。”
梁淮笙腳步漸漸遠離,江墨抵著胃,混混沌沌又擦了幾下地板,血跡被抹拭開,變成淡紅,最後消失。
一滴圓圓的透明液體突然砸在地板上。
江墨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無用的回憶又把他變得脆弱了。
他用袖子掩住臉。
“不要哭啊。”
?
【22】
第二天下午,梁淮笙陪江墨拆了線,冒著雪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在這個深冬,他們分別了。
幾天後,趙齊看到了從醫院回來的祝程和江墨,兩人一如來時,沉默且快速地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江墨從他手裡接過身份證,淡淡笑了笑,“多謝。”
趙齊愣愣,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和江先生一同在大廳聽到的梁先生的那通電話。
梁先生向電話那頭保證,他不會再來了。
當時江先生的表情他至今記憶猶新。
他是個普通人,不敢過分探究他們四人間的糾葛,只是可惜自己來年的裝修大計。
他垂死掙扎道,“江先生,我來年春天準備在後山移植一片桃林,到時花開了,您再約著梁先生過來看看。”
江墨正在隨意翻看著前臺擺的詩集,聽到這話慢慢抬起頭,遠遠望了一眼光禿禿的山丘。
“桃花嗎?”他喃喃道,“一定很漂亮。”
他把書合上,推回原處。
“來年春天,我也不會來了。”
江墨和祝程的身影消失在趙齊的視線中。
他失望透頂,心裡空落落地整了整前臺的雜物,發現剛才江墨翻看的詩集因為用力被壓出了一道細微的摺痕。
他順著摺痕翻開。
上面是一首短詩。
“我對蟬說:
他日再見,要待來年。
蟬對我說:
他日重逢,要等來生。”
【23】
梁淮笙雙臂撐在泛著夜露的石橋上,雨絲斜織著風點染了水墨般的老城,滿目皆是森林海般濃重的綠。
透過長長的迴廊,他看到父親的身影越來越近。
“笙笙,”父親的聲音疲憊不堪,“去看看爺爺吧。”
這場急病來得突然又兇猛,原本高大健壯的老人短短几個月消瘦了一大圈,宛如巍峨高山頃刻崩塌。
梁淮笙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看著病床上憔悴的人影,恍然間覺得自己遲來的長大了。
“阿笙……”
梁淮笙抬頭,看著老人睜開了渾濁的雙眼,顫巍巍的手試探著向他伸來。
“爺爺。”梁淮笙連忙握住他乾瘦的手,“我在這。”
“你終於來了……”老人喘了幾聲,斷斷續續地說,“我讓你爸,一直在叫你,可你就是不回來……”
梁淮笙愣愣,他明明幾天前就回來了,也每天都來醫院。
又聽老人絮絮叨叨地說:“你個小白眼狼,怎麼能一聲不吭就跑到國外去呢?幾年不來看爺爺一次,爺爺想見見你都聯絡不到……”
老人精神不佳,意識糊塗,一時分不清年歲,誤把現在當成幾年前梁淮笙跑到k國時。
這是他一直逃避面對的問題,幾年前一腔熱血拋下所有家人和江墨出國的他,到底給他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他喉嚨乾澀,全身輕微的發抖,就像北風刺骨。
“爺爺,”他把頭埋在病床上,“您忘了?我早都回來了。”
病房靜了會兒,耳邊只餘儀器“滴滴”的響聲。
梁淮笙不敢抬頭,眼角些許溼意泅染了床單,一隻手顫抖地放在他頭上。
“你受苦了……”
梁淮笙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又聽爺爺一本正經道,“男生就男生吧,喜歡男的也可以,爺爺沒那麼古板……”
“傅家那小子,之前就一直跟在你身後,當時你和那個人一起跑出國,他氣得來我這裡告狀……”
沉悶的笑聲響起,“我以為怎麼呢,結果前幾個月,他居然來我這裡,拜託我來跟你說說。”
梁淮笙一怔,傅瀾嗎?
“那小子雖然嬌縱了點兒,但好在沒什麼心眼兒,為人單純,斷斷做不出來什麼背信棄義的事。”
“你可以,和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