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抄起一枚滾燙燒紅的狼牙鐵棒,一棒子烙在了男人的胸口。男人的身軀重重一振,十根手指驟然攥緊了捆紮的鐵索,手臂上一道道青筋遽然暴凸,血管彷彿就要崩裂,迸出面板。空中瀰漫著皮肉被燒灼的焦爛味道,嗆人地噁心,卻偏偏會讓某些人眼球血紅,愈加興奮,從牆上去取一掛又一掛刑具。地牢的角門&ldo;吱呀&rdo;一聲拽開,晃晃悠悠的幾枚人影閃入。刑房天花板上刺眼的電燈泡照射下,一張坑坑窪窪的臉顯露出來,扭曲的面目,白光之下尤其顯得斑駁詭譎,狼犬恐怕都不忍心下嘴啃咬。來人一身紫色緞袍,裘皮遮耳帽子擋住大半個腦袋,帽子一旦除去,將那幾個刑房壯漢也驚得暗自一愣。這人缺了一隻耳朵,代之以一塊醜陋的傷疤。芨芨臺當年的大掌櫃,柴九。如今,芨芨臺綹子早已人馬凋敝,拉燈散夥了。昔日的玉面柴九爺,赫赫有名的&ldo;雲中雁&rdo;,也已成了一隻禿尾巴山雞,被鎮三關那一槍剜掉了耳朵,也毀了容貌。零散的彈片嵌入半邊兒臉頰,遺下無數坑疤,密密麻麻,簡直就像疏勒河上漂移的一塊粗糙浮石,佈滿大大小小的孔洞,慘不忍睹。仇人相見,廢話都不用講。柴九分外眼紅,本已醜得掛相兒的五官更加扭曲。鎮三關卻忍不住差點兒樂了出來,胸口的震顫立時牽動遍身的傷口,咳了半晌,肺裡嗆血,嘴角咳出幾滴絳紅。鎮三關樂的是一向最重外表,往日就喜歡窮打扮、塗脂抹粉、穿紅掛紫的柴大兄弟,如今這副落魄凋敝的尊容,真是讓大掌櫃自己都有點兒後悔打了柴九那一槍。那一槍怎的竟然就失手打歪了,真不如一槍爆頭。大掌櫃從來沒幹過這麼不人道、不體恤的事兒,把人家打了個殘廢並毀容,可以想見的是把這廝給折磨慘了!柴九的目光尖刻而陰冷:&ldo;哼,鎮三關,你也有今天!&rdo;鎮三關吐了一口血,笑道:&ldo;呵呵,柴九,你唉,你也有今天!&rdo;大掌櫃眼光揶揄地望著柴九的一張破臉,這話分明就是挖苦,氣得柴九手腳哆嗦。左右兩架炭火盆,火光映烤上大掌櫃的面頰,古銅色中浮動著點點流金。連日來雖然在這地牢中受盡酷刑折磨,男人的一顆頭顱仍然骨頭硬朗,頜頸間稜角分明;一張臉孔霸氣外透,眉峰鏗鏘,眼眥削金。柴九盯著鎮三關的一張臉,恨得牙齦搓血。一旁圍觀這倆人鬥雞眼的幾名壯漢,那左看看、右看看的眼神,哎呦……呃,嘖嘖……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瞧瞧這芨芨臺大掌櫃,咋長得這叫一個醜呢?醜得咱養的狗都嫌棄!這麼一對比,還是野馬山大掌櫃長得帥呦,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透著這麼爺們兒地帥呦!人比人,氣死驢啊!柴九徑自哆嗦抽搐了一陣,這時突然扭身從刑具架上尋獲一把利刃,足有一尺來長,提著過來,恨恨地說:&ldo;老子今日將你的鼻子耳朵一併都剮下來!&rdo;說罷撲上去就要動刀。一旁的幾名刑訊漢子反而攔住了他:&ldo;喂,喂!俺說柴旅長,您別急著動手,這人俺們正拷問著呢,你把啥個鼻子耳朵全給挖了,血了呼呼的,俺們還咋審啊?!&rdo;&ldo;哼,你們幹這個的,還怕見血麼?&rdo;&ldo;俺們不是怕見血,俺們是怕你萬一把這人給弄死了,弄得不會說話了,妨礙俺們審問,馬軍長怪罪,俺們可擔待不起!&rdo;&ldo;好,那我就,我就……&rdo;柴九咬牙切齒,上下左右打量,目光最終落到鎮三關被綁在十字木樁兩頭的一雙手上:&ldo;哼,老子今日切你幾根手指,如何?!&rdo;鎮三關眼中寒光一閃,嘴角緊閉。手指頭,可比鼻子耳朵還重要呢。柴九近乎神經質地狂笑,一臉的隕坑凌亂錯位:&ldo;哈哈哈哈!老子剁掉你兩根食指,看你這狗日的以後還怎麼使槍!!!鎮三關,你不是使槍使得很厲害麼,你說你要是沒了那兩根金貴的手指頭,還能不能打六百米,啊?啊?怕是連六十米都打不了吧?!哈哈哈哈!&rdo;柴九爺提著刀,一步一步逼近鎮三關,一把抓住對方的右腕,刃口寒光一閃!這一刀眼瞧著就要剜掉大掌櫃的手指,卻被柴九身後竄過來的人用手一擋,格開了持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