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棧吃了一碗又一碗，差一點兒要奔去廚房拜張家大廚做師傅。男人取笑：&ldo;這漿水面酸不唧唧的，可是俺們這裡有身子的娘們兒才吃的東西！咋著，你也有了？&rdo;小鳳兒氣鼓鼓：&ldo;什麼……胡說！&rdo;心下免不了氣惱鬱悶，嫉妒那些婦人，又覺得對不起大掌櫃。怨自己不能生養，不然也可以給喜歡的男人生幾個小娃兒，捧在手裡把玩，讓他開心。這天傍晚，日墜西山，鳥雀歸巢，角樓鐘聲聚晚霞。恰在此時，幾聲響箭夾雜在鐘鳴鼓嘯聲中，驚破黯淡微暝的天宇。斜靠在炕上哼著騷曲子，把玩小羊羔的大掌櫃，這時一躍而起。這動靜簡直忒熟悉了，乍一聽還以為響箭是自己人放上天的。轉念一想不對啊，老子還在炕上歇著腳自在逍遙呢，哪一路的土匪他媽的這麼不開眼，在老子眼皮底下做活兒！炮樓上唿哨四起，庭院裡腳步嘈雜。家丁氣喘吁吁奔進正堂：&ldo;當家的，是響箭！有人來砸窯！&rdo;張大稗子面露驚詫：&ldo;看清是哪一路人馬麼？&rdo;&ldo;人多勢眾得，都騎著馬呢，看起來是個大綹子！&rdo;張淳龍焦急說道：&ldo;爹，有馬有槍的大綹子可不好對付，要不要趕快去報縣城治安團，讓他們來剿匪？&rdo;&ldo;不成！大掌櫃在這裡，哪能驚動治安團？讓他們發現咱家藏了野馬山的人就麻煩了。讓前院後院的夥計給我頂住嘍！&rdo;馬蹄聲倥傯，自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前門後院，火把通明，喊殺聲陣陣。鎮三關這時杵了一根張大稗子平時用的手杖，連蹦帶躥地跳進正堂。身後跟的是同樣一瘸一拐、走路走得像一隻蠢鴨子的息小鳳，後庭仍然腫痛，兩條腿都並不上。&ldo;叔，哪一路的崽子？&rdo;&ldo;估摸是個大綹子。&rdo;&ldo;大綹子？哼，這河西走廊的地界，還剩下幾個綹子能算是大綹子？是狗日的姓柴的吧！&rdo;對於張家大院這種有人有槍有護院還插著紅旗的響窯，一般的小股馬賊是不敢亂砸的，砸不開還損兵折將，純屬丟人現眼。邊關的大綹子又都知道張大稗子背後的&ldo;靠&rdo;是鎮三關，青天白日裡見著張家老爺子，都得拱手讓路，不敢招惹。還敢來砸窯的，要麼是腦子裡灌驢尿水了，要麼就是跟野馬山大掌櫃有仇，明著來叫板的。張大稗子吩咐家丁守護各路入口，轉臉拿煙桿戳了一把大掌櫃：&ldo;尕子，你趕緊帶你屋裡人到地窖躲一下，免得待會兒治安團的人來護院，全都給驚動了。&rdo;鎮三關笑道：&ldo;叔，有俺在您這院子裡鎮著，您還用得著去叫縣城治安團那幫尿（sui）人給您護院？治安團的人哪個有俺好使！……龍兒，哥這一趟出門走得急，沒帶長槍，去給哥哥尋幾把好用的槍來耍耍！&rdo;龍少爺忙不迭地著兩個夥計從庫房抱來一大捆各式各樣的槍，都是新弄到手的稀罕貨。&ldo;三哥，這一把絕對好用，您瞧瞧……&rdo;龍少爺湊上頭低聲說道：&ldo;裡邊兒人弄出來的，軍政府剛買的德國貨，24式毛瑟狙擊步槍，帶瞄準鏡的，說是能打一千二百米。&rdo;鎮三關端起槍來瞄了瞄，前後左右擺弄一番，一聲冷笑：&ldo;哼，帶瞄準鏡啊？哥打槍從來不看瞄準鏡。俺告訴你哈，打槍就是你越瞄他媽的越打不準！&rdo;說話間兩下子就把槍管兒上豎的瞄準鏡給卸了，丟給張淳龍。息棧在一旁圍觀男人那個牛掰得瑟的樣子，忍不住撇嘴：你這廝上一回抄槍點小爺腦袋的時候，不是據說很抽風地瞄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麼！哼！鎮三關扛上槍，又順了五十發子彈。&ldo;三哥，您就帶這點兒子彈夠用麼？多帶些！&rdo;&ldo;不用那麼多。你們這院子裡哪個炮樓是守正門的？&rdo;&ldo;東南角和西南角那兩個樓！&rdo;&ldo;好，老子就守東南角，讓你的人都去守後門和側門。俺腿腳不方便，你找倆人扶俺上去！&rdo;&ldo;三哥怎知對方是攻前門還是後門？&rdo;&ldo;呵，姓柴的是土匪老子也是土匪，他要走哪條道兒老子還能不知？凡是大綹子出山砸紅窯，按照江湖規矩，大櫃和炮頭一定是要帶人從正門砸進去，不然就是丟臉面，在偏門後門瞎咋呼的都是一群嘍羅。柴胡子這人最是死要面子擺排場，斷不會走後門鑽狗洞進來。老子就到正門去堵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