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俺那一槍,打哪兒了?打著誰了?&rdo;&ldo;……&rdo;那一槍,究竟打哪裡了?打到誰了……息棧是在太陽快要落山,身子幾乎凍僵,才等到了人。大掌櫃最終轉山轉到了積雪的小樹林,發現了意識模糊,渾渾噩噩的少年。息棧滿頭滿臉皆是血汙,看不清楚傷口究竟在哪裡,血沫將原本漂亮捲曲的兩扇睫毛,都糊成了坨。大掌櫃的心臟像是被槍子兒燒穿,血肉剝離,痛得無以復加。抱起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小羊羔,拼命將人暖在自己懷中,奔回了寨子。從朔風凜冽的林子轉眼進了暖烘烘的屋子,身上寒氣與暖霧相侵,一時間喉頭和肺間呼吸都有些困難,遍體面板呈現異樣的痛癢。息棧緩緩睜眼,發現自己的額頭蹭著男人的下巴。大掌櫃的面容如岩石一般僵硬,眼神如雪水一樣刺骨,臉上蓋了厚厚的一層黃土和血跡。少年吐出一口氣息,不知為何,心頭劃過一絲悲傷,輕輕問道:&ldo;那一槍是你打的,對麼……你,那一槍,是想打誰的……是不是想點了我,卻打偏了……&rdo;&ldo;你!……&rdo;鎮三關的目光倏然盯住息棧的眼睛,難以置信這少年此時竟會問出這樣的話,冰封的瞳仁立時破碎。胸腔中壓抑的惱火迸發,突然撒手,息棧身下一空,從男人懷中猛然跌落在火炕之上。受傷的一隻腳踝,毫無防備地杵在炕上,碎骨和爛肉攪在一起,疼得少年忍不住吭出了聲,眼中立時漲水。為自己的沒出息而懊惱,這時死死咬住嘴唇,倔強地與男人瞪視。二人四隻眼睛都上了膛,互相噴射槍子兒。老狼瞪小狼,那一刻是誰也不肯跟誰示弱!鎮三關簡直想伸手掐死這個驕傲到極點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可是對著這張臉,無論如何下不去手。那一槍若真是打偏了,若真是偏了……那還不如直接一槍崩了自己來得乾脆痛快,崩自己絕對不用瞄準!慕紅雪在身後輕輕說道:&ldo;當家的,別發火,小劍客好歹是受了傷呢……&rdo;鎮三關頭都沒有回,聲音沙啞,聲帶噴射著削磨碰撞出的火星:&ldo;你出去!把門關上!&rdo;男人坐上火炕,兩枚燃燒成赤金色的眸子與少年近在咫尺,烈焰似能燒穿少年的身體,將眼前的一切夷為平地。息棧被這居高臨下的兩道火龍烈焰噴個正著,渾身灼熱難忍,頓時就敗了,身子下意識地向後縮去,心懷驚懼地偷眼看向男人,一頭狼崽子轉瞬又化成了一坨小羊羔……男人的聲音鏗鏘挫火:&ldo;息棧,你跟老子說,這綹子裡,誰是掌櫃的?!&rdo;少年垂首不答。&ldo;老子問你話呢!!!&rdo;勉強開口:&ldo;你是掌櫃麼……&rdo;&ldo;你眼裡有沒有俺這個做掌櫃的?!憑啥你就能不聽指揮,想咋樣就咋樣?!今兒個誰讓你躥下山的?!&rdo;&ldo;……&rdo;&ldo;你這是第幾回了?你入夥之前乾的事兒老子不跟你計較,你弄躺了俺的人俺都不會計較!可你當初插了香頭拜了山,就是這綹子裡的夥計,你親口認了俺是你當家的,你也是俺親口認的&lso;扶保柱&rso;!老子這綹子裡是可以讓你隨便想幹嘛就幹嘛的?昨兒個你插了人,老子還沒找你算帳,今兒個又擅自下山瞎胡鬧!讓全綹子的夥計看著呢,你把俺這個掌櫃的擱哪兒?你這幹得都是啥玩意兒!&rdo;&ldo;我……&rdo;&ldo;息棧,俺鎮三關今天明白地告訴你,這是老子能忍的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你要是再敢有一次,俺就把你……&rdo;鎮三關說到這裡頓住了,恨恨地盯著息棧。就怎樣?能把這小狼崽子怎麼樣?要是換了別人敢這麼折騰,早就拖出去先打個半死,大頭朝下丟山溝裡去。可眼前這娃,是他最揪心最疼愛的,嬌嬌軟軟的小美羊羔……可惡的時候是真可惡,但是,可人疼的時候,也真甜膩死個人……罵?罵不服,下次還鬧騰。動手打?捨不得。點了他?那簡直是要自己的命了!鎮三關瞪視著息棧的眼睛,怒吼:&ldo;要是再有一次,你就拔了香頭,收拾東西從這兒滾蛋!老子這綹子裡盛不下你這位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