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三關一腳脫蹬,身體猛得斜仰撤到鞍側,奮力躲過了這一掃。待轉回來,撩起手衝著息棧就是一槍!沒有瞄著人打,直接一槍點了黃斑馬的馬尾!那黃馬是尾巴根兒被子彈掠過,就擦著屁股溝,頓時疼得&ldo;嗷嗷&rdo;嘶叫,四蹄轉圈兒撒奔,馬屁股狂扭狂抖。息棧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瘦小的身子被撩起的馬屁股扔了出去,寶劍在空中竟然脫手!一人一劍,重重跌落於地。鎮三關勒住了黑馬,踱步到少年身前,怒哼了一口氣,罵道:&ldo;跑?還跑?再跑啊你!你說你這娃伢子累不累啊?!還得老子他孃的追出來十幾裡地得追你!跑你娘個熊奶奶啊?!&rdo;撲倒在馬蹄邊的少年身子虛弱抖動,用瑟縮的肩膀撐起一顆頭來,卻朝面前吐出了一口濃濃的鮮血。少年兩眼失神,只顧著四下張望。劍……劍不見了……劍跌落在不遠處的沙土地上。少年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扒地,強撐著一寸一寸挪動著身體,爬了過去,一把死死握住了劍柄。再次撲倒在地,此時鮮血汩汩地湧了出來!鎮三關收起了槍,匆匆下馬,一把楔住息棧的衣領,將他翻過來一看。少年雙目微睜,瞳孔無光,粉唇顫抖,身子一抽一抽,鼻孔和嘴巴里不斷湧出鮮血。&ldo;嗨!你!……咋的啦這是?就這麼不禁摔?!&rdo;鎮三關愕然之下,忙不迭地解下圍在頸項上的白布條子給少年掩住了口鼻,試圖止血。這裹腳布一般的白布條子隨身帶著果然有用,可以當個救急的繃帶!懷中的息棧此時已經面部痙攣,兩手抽搐,顯露極度痛苦之狀,雙手抖著一把扒住了鎮三關的衣領。&ldo;水……熱水……&rdo;息棧滿口是血,只虛弱地呻吟,如祈求一般。十隻手指徒勞地抽縮掙扎。鎮三關驚愕之下說道:&ldo;熱水?熱水這兒沒有,回去有!&rdo;少年的一雙細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鎮三關,黑色的瞳仁中佈滿痛楚和絕望,忽然,竟從那兩顆卷睫的眼角流出了兩行血!不是血,是淚。淚中帶血,血中有淚。那兩行血淚靜靜滑過了慘白失語的面頰。息棧的手指脫離了一切觸感和力道,緩緩從鎮三關的脖頸處滑下,一寸,一寸,滑過胸口,跌落於塵埃之中。第七回燒刀酒辣手回春輕霜點染白露,勁草不識花紅。祁連山中夜幕森森,大寨之內晃如鬧市。火把映襯之下,人叢馬匹熙熙攘攘,喧譁嬉鬧點貨分贓。紅襖女子見馬號的牽過那匹走起路來兩隻後蹄子還扭扭搭搭歪歪斜斜的白腳黃斑馬,撫掌大笑:&ldo;我說當家的,你欺負馬兒不會說話麼,打哪裡不好,打人家的屁股!&rdo;鎮三關一碗黃酒&ldo;咣咣&rdo;下肚,頓時覺得胃裡暖了,抹了一把臉,說道:&ldo;娘們兒懂個啥?老子不掃它屁眼兒打它哪裡?打別地方它就躺了!他快刀仙的馬也不是一般的馬,這一匹馬值好幾十塊大洋呢!&rdo;一旁的黑狍子腆著臉拍馬屁道:&ldo;咱當家的,管兒亮!&rdo;(1)鎮三關得意地冷哼了一聲。&ldo;當家的,那伢子咋回事?弄一身的血,你倆幹上了?&rdo;&ldo;沒,老子還沒咋著他,他就挺了!&rdo;&ldo;是快刀仙的刀切著他了?&rdo;&ldo;你看見啦?快刀仙的刀囫圇都沒碰著他!&rdo;黑狍子呵呵笑了:&ldo;俺沒看見,那倆人的刀都忒快了!俺啥都沒看清楚,就眼見著快刀仙那腦袋就滴溜溜滾到地上了,血柱子就竄上天了!咱這一趟可算掙著了,蘭頭海了!&rdo;(2)鎮三關懷中抱著血染斑斑的息棧迴轉之時,兩個綹子的人已經火併完畢。快刀仙被斬頭,手下四梁八柱幾個打頭的又被鎮三關點了兩個,被息棧削死一個,剩下的一群夥計群龍無首,一半兒被剿滅,另一半兒一看形勢不對,紛紛棄械投降了。那個年月上山做土匪的,無非就是窮山惡水出來的一群刁民,無親無故,為了糊自己的一張口,為了掙幾個大洋,跟著誰做不是做?因此快刀仙一死,除了手底下最親近的幾個弟兄隨從還負隅頑抗一番,其他人就順風降了鎮三關。一個土匪綹子,一般就是在這樣的碰碼打仗,砍砍殺殺中,聲勢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