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棧心想，這女子斷然不是一般身份，不然如何在這土匪窩裡做得了紅當家的，大掌櫃對她顯然也頗為器重。又聽到鎮三關說：&ldo;小劍客，你以後先跟著紅兒，出山辦事兒聽她的指揮。&rdo;息棧點頭不語，忽然想起前日被他用鸞刃斬斷的那根鞭子。他掃視到旁邊桌上擺了一隻黑吊子茶壺，一摞厚瓷茶碗，於是伸手拿了茶壺倒了一碗茶水，雙手奉上：&ldo;紅當家的，息棧前日裡出手魯莽，多有得罪，紅當家的莫要見怪！&rdo;彎腰又是一個揖禮。這小息棧本是官家的侍從和奴僕，平日裡慣於察言觀色，上下禮數很是明晰。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心中隱隱的也是不想給鎮三關為難，得賣他這個面子。倒是慕紅雪被唬了一跳，頓時樂了，忙把那茶碗接了，擺擺手：&ldo;算啦！好說好說！那個鞭子，當家的，你說了賠俺一條新的！&rdo;鎮三關也是一唬：&ldo;啥？俺賠你？又不是俺給你弄折了的！&rdo;&ldo;那老孃都沒鞭子用了！&rdo;&ldo;他奶奶的，老子這不是把小劍客撥給你使喚啦！把個活人賠你，隨你切成八瓣兒去用，拿去拿去！&rdo;眾人一陣鬨笑，自此認作了一家的兄弟。息棧於是在這綹子裡住了下來，每日跟著慕紅雪放哨巡山。自他在小店裡答應入夥那時起，再上得這山來，鎮三關就沒再命人給他眼蒙黑布。他這一路走就一路明瞭道兒，心中暗暗驚歎。這野馬山其實整座山都幾乎被鎮三關佔據，佈置成了一座堡壘。山中峭壁成嶺，溝壑蜿蜒；山路崎嶇難尋，七拐八拐，叉路很多，只有一條是實路，能最終進得那寨子。外人進了山不識路，根本走不通，只能等著被四處的崗哨點了。那條實路有寬有窄，寬的地方能並排走兩三個人，窄的地方簡直就沒有路，只能容一人側身而過，中間還要穿過一道黑黢黢的山洞。每隔一段距離，就佈置有散兵步哨，互通暗號。將要進得寨門處，蓋了兩座高聳的碉堡，青石條壘牆，外牆留有機槍眼兒，守衛的夥計荷槍實彈，日夜輪班兒。自從息棧上了山，這一路放哨的夥計們，每隔三天就會看到這少年傍晚沿著小路，挑著一擔子水從山腳走上來。山上吃水緊張，沒那麼多水供他折騰，於是他決定自己去挑水。守衛的步哨吆喝：&ldo;哎呦喂，小劍客，咋個了，今兒晚上又要洗乾淨呦！&rdo;山澗對面兒的一個夥計也跟著高聲吆喝：&ldo;大姑娘明兒個要上轎子呦！&rdo;聲音在山谷中游蕩，還帶著顫音兒的回聲，生怕全綹子的人聽不到。&ldo;小尕子，老子的炕燒得熱乎，晚上來跟老子暖被窩呦！&rdo;那步哨很囂張無恥地嚎叫道。息棧懶得理這些人。走了幾趟以後，他每次下山不再走正路，揹著扁擔和水桶，施展鳳式輕功，挽著懸崖上的藤蔓，直接向山下蕩悠，蕩下去幾條山樑梁，就下到了山腳。往回走的那一路，可不能夠挽著藤蔓上去了，只能一路快步走上去，耳邊聽著一群人的聒噪。綹子裡就只有大掌櫃和&ldo;四梁&rdo;是自己有單間住的，其餘的幾百來個夥計都睡通鋪大火炕。息棧也不例外，跟紅當家的手下一群八九個步哨住一間小屋。深更半夜的，燒了水在廚房小隔間兒裡閂上門洗了澡，再穿上衣服抖抖索索地溜回到炕上。那一屋子的人，鼾聲四起，汗臭和騷氣撲鼻，睡了幾日，息棧已經認命了。身邊兒一個人喝得醉醺醺的，宿夢之中，&ldo;譁&rdo;地伸過一條穿著棉褲的腿，壓到息棧身上：&ldo;小尕子，來啊，給爺暖和暖和，嘿嘿嘿嘿~~~&rdo;息棧也不答話，伸手在那條腿的膝蓋上一彈，正好彈到麻筋兒！那人&ldo;嗷&rdo;的一聲，捂著腿幾乎從被窩裡蹦出來。四肢伸了回去，躲開了少年，嘴裡卻還咕咕噥噥地很是不滿：&ldo;他奶奶的小羊崽子，老子想跟你暖和暖和，又不要跟你生蛋！&rdo;息棧氣得腦頂生煙，暗中生恨：再有一次，小爺捏碎你的兩顆蛋！慕紅雪一日得了空，手把手地教小息棧打槍。拿了一把盒子炮，比劃著給他看，將十發子彈壓進彈夾，撥開槍栓，瞄著廚房屋簷下掛的一串乾癟玉米棒子，&ldo;砰&rdo;，將耷拉在最尾巴上的一隻棒子擊飛。息棧懵懵懂懂地接過了槍，依樣兒瞄向那玉米棒子，眯眼瞄了一會兒，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