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震動招致虎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還未及看清那槍子兒究竟飛去了何處，就只看到這槍的槍柄在手心裡跳動，槍桿顫抖，槍口騰出一縷躥著火星的青煙。息棧嘴裡&ldo;嘶&rdo;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得將那盒子炮拋到了地上，攥著被震疼了的小手，呆呆地看著。半晌轉頭問道：&ldo;這物件難道是一隻活物？怎的能在手心裡跳脫掙扎，吐納升煙呢？&rdo;廚房那頭兒惶惶然傳來某一隻做飯夥計的狂罵：&ldo;你奶奶個巴子的！這誰的槍跑排啦？老子做的好好的一盆油潑辣子，讓哪個巴子給點啦？！&rdo;圍觀息棧練槍的眾人一通瘋狂鬨笑，黑狍子樂得一屁股從板凳上坐到了地下，慕紅雪笑得用兩隻手捂住豔若桃花的面容。鎮三關正好從屋裡出來，兩臂抱在胸前，爽朗張狂的笑聲在小小的山谷中迴盪。慕紅雪笑道：&ldo;小息棧，聽說你小子扔石頭子兒扔挺準的，以後就給你兜裡裝一把槍子兒，上陣了就給老孃扔槍子兒，砸爛他們！&rdo;眾人繼續鬨笑。鎮三關一邊兒樂一邊兒晃晃悠悠走過來：&ldo;得，得，你這娘們兒自己都不會打槍，起開起開，俺教給他！&rdo;鎮三關從地上撿起了槍，上了膛，叫過息棧來：&ldo;俺告訴你，這槍真要打得好，不用瞎瞄那缺口和準星兒，甭聽娘們兒瞎扯，咱老爺們兒打槍全憑手感！一槍一槍地打，點射，手掌要握住了，悠著點兒後座力。&rdo;鎮三關說完一抬手，將槍身橫著放平，兩道泛金的目光只沿著那修長的槍管子走了一眼，照著百米開外山崖上一棵枯樹苗就是一槍。&ldo;啪&rdo;得一聲，風中搖曳的一根枯枝子斷裂下來。緊接著又是一槍，&ldo;啪&rdo;，那迅速跌落的枯枝子在半空中斷成了兩截！目光收回，挑眉看向息棧，唇邊掛滿得意洋洋的笑紋。四周是眾嘍羅的瘋狂叫好。息棧白天有空兒就跟著大掌櫃和慕紅雪練練槍，著實浪費掉不少子彈，晚上隔三岔五還被派去碉堡上守夜。夜晚的野馬山冷得可以直接將活人凍成一隻冰葫蘆！息棧仗著連日來勤洗熱水澡，裹好全部衣物，縮手縮腳坐在那小碉堡裡頭，暗暗念動奉天純陽訣，調息內力，才勉強保得住手腳不會凍裂凍僵。身邊兒那倆一同值夜的夥計把棉被都捂在身上，凍得滿嘴白氣兒，一說話那一口牙齒都嘎嘣嘎嘣亂響。一個嘎嘎地說：&ldo;他孃的！老子……這……褲襠裡的鳥兒……都凍成冰坨坨啦~~~&rdo;另一個蹦蹦地說：&ldo;他奶奶的！老子剛才……下去拉了一泡屎……屎巴巴拉出來就凍上了……差點把老子的屁股給一起凍到地上，拔都拔不起來~~~~&rdo;息棧窩在牆角也不講話，只無聊地聽著那倆夥計嘎嘣嘎嘣聊了大半宿，也算替他排遣了寂寞。眼神不時順著碉堡上的機槍眼兒，向寨子裡看下去。那間自己曾經住過好些天的屋子，門板已經換了新的，窗戶上映著一朵昏黃燈光。許久，燈滅了，屋子黑了。忍不住還是一次又一次瞥向那間黑漆漆的屋子，心中不知為何，淡然的寂寥，似水的惆悵……-------------------------------------------注：(1)達摩老祖：土匪推崇佛教中的第十八羅漢達摩多羅為其祖師爺。歷史上的達摩是北魏時期的一名天竺僧人，來中國弘揚佛法。傳說他在少林寺某山峰的石洞中面壁九年，留下了兩部奇書《易筋經》和《洗髓經》，後演變為少林拳法。(2)這段拜詞借鑑了《闖關東》（高滿堂、孫建業著）劇本中一套土匪拜山詞的套路。這裡作者根據本文劇情做了改動，新增了若干句。(3)四梁八柱：土匪內部的一種組織名稱，皆為綹子裡的骨幹精英。第十五回砸明火上天入地時值立冬，戶戶院院闔家閉門，蒸包穀，激酸菜，燙燒酒，烤全羊。鎮三關卻領著綹子裡的一眾精兵干將，出山進城砸響窯。馬隊躉在野馬山口，整裝齊備。至傍晚時分，突然進發，黑巾蒙面，白布繞肩，直撲敦煌城北的畢家大院。插籤柱的頭目就是那獐頭鼠眼的矮瘦小個子，本名叫昊子，被大掌櫃順嘴就喚作了&ldo;耗子&rdo;。此時在城北小樹林兒裡接應大隊，跟鎮三關道：&ldo;當家的，都摸清了，就是這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