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璋和項豈進了門,便取出地圖來看,他們由始至終沒有看沈窗一眼。
沈窗維持平常,解了手上手絹,血剛止住,傷口還是刺痛。
她捏緊手心,垂首進去,照例將墨和硯臺擺好,放在昨日一樣的地方磨墨。
傅璋和項豈在看一幅地圖,沈窗默默磨了許久沒動彈,她的腦袋燒得迷糊,只記得磨墨這回事。
傅璋要用磨了,項豈走來將硯臺拿了過去。
沈窗已然眩暈得站立不穩,一隻手暗暗撐著桌案才不至於倒下。
那頭傅璋提筆蘸墨,寫下一個伏字,寫完看見整個字的側鋒帶了鮮紅色。
那紅色不與墨相容,也乾得很慢,流動著,滲進紙裡,洇開一片赤色。
傅璋看向沈窗。
她拿著墨塊的手握得緊,指縫裡滲出血跡,他向上看去,才發現她的臉頰通紅,一邊臉上的紅腫未褪盡,隱約可看出指印。
比指印更明顯的是她的眼睛。
今晚她的眼太亮了,高熱蒸騰出她眼裡的水,亮汪汪的清泉起了一層霧氣,縈繞在清泉上,也飄拂進看的人心裡。
傅璋今日才發現她有多美。
但他只看了這一眼便垂下眼眸,默了片刻問:“誰做的?”
沈窗不防被他看見,她動作遲緩,躲也不及,想說她不小心摔的,開口只吐出一口熱氣。
沒得到回答,傅璋抬頭看她,平日她不敢看他一眼,也不會任他打量,今日她病了,反應遲鈍,好似不設防。
傅璋看了她許久,久到項豈也察覺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裡也驚了一瞬。
她的嘴唇豔若點朱,額頭恰時流下一滴汗水,順著頸側流進了衣襟。
項豈前兩次見到的沈窗,看起來是美得出塵,但她沉默防備,沒有多少吸引力,今日終於還是做出這樣魅惑的樣子,項豈看了一眼,很快別開頭當沒看見。
先前遇到此等刻意勾引的,他們二爺立刻便會處置,他多看一眼都容易生出憐憫。
沈窗終於發現傅璋神情不對,捏緊了手指,一陣天旋地轉,她撐住了桌案。
“民女,身體不適,先告退了。”她艱難說完,不等傅璋回應便往門口走去。
她病得厲害,用盡全力也只是一步一挪,身後的人沒發話,她一直走到門口。
她難以支撐,扶上門框,留下一隻血色手印。
很是刺眼。
傅璋又問了一遍:“誰做的?”
項豈知道他們家爺問第二遍時,聽問的人通常活不久了,他立即準備去把人拿回來,走到半途,傅璋止住他,“去把封徹叫來。”
項豈頓了片刻,快步離去,與沈窗擦肩而過時,帶起的風很輕,卻好似把她吹倒,她偏了偏身子,靠著門框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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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窗失去意識前,傅璋的臉出現在近前,她拼盡力氣想起身,身體重如灌鉛,動彈不得。
傅璋來拉她的血手,好似火星落在她身上,她已經快要暈過去,卻使出些力,掙開了他的手。
血跡沾上袖口,傅璋動了動眉頭,地上的人已經徹底暈死過去。
傅璋無端想起小的時候降服的那匹烈馬。
朔方多好馬,他四歲學騎馬,一開始便用的成年大馬。
那時父親對他和傅鉞開玩笑,說誰降服新進的那一批烈馬,它們就歸誰。
那時他四歲,大哥傅鉞才七歲,傅鉞直言做不到此事。
可他做到了,他讓近侍把其餘三匹馬全殺了,剩下的一匹自然跪服。
傅璋看著地上的女子,他已經當著她的面殺了其餘的女人,她竟還不真心臣服。
先前知道她是陳襄送來的人,直覺她可堪利用,便留下了她的命。衛子犀知道此事,也覺她有價值,還叮囑他多關注些她。
這些天傅璋忙於收拾趙晉殘部,忙得不可開交,對沈窗的關注僅限於她還沒死,還沒逃跑。
現在,傅璋忽然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她這樣的女人,要如何才能收服,為他所用。
封徹趕到時,傅璋讓他把人先送到觀瀾院去,請個大夫來醫治,最後下令徹查她的傷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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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難得出了太陽,傅璋沒有出門,在觀瀾院主屋簷下襬了茶案,他坐在外頭飲茶曬太陽。
屋內的人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起了動靜後,她片刻便走了出來。
沈窗走出門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