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北城大學附近一條孤零零的巷子顯得格外安靜。一盞孤燈懸在巷口的簷角下,瓦數不高,並不十分明亮的光線照不清除了屋角之外的什麼地方。
夜色之中藏著一團格外幽深的黑色霧氣,瀰漫在巷尾之中,將那孤燈照過來的微光吞噬殆盡。
依稀可見一個細長扭曲的身影,正吊著一根猩紅的舌頭,黑霧之中猩紅光點閃爍,令人不寒而慄。
吊死鬼,又稱縊鬼,乃怨氣極重之惡鬼,或是含恨自縊,或是為他人用繩索勒死所致,即使是有所修為的天師,見到了也得慎重對付。
吊死鬼面前的地面上,還站著另一個身影。
那身影看著身量纖瘦,一件寬大的黑袍罩在身上,襯得肩膀更加瘦窄了些,領口連著兜帽,戴起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雪白尖俏的下巴。
垂落的帽簷攏著一段纖長的脖頸,看著像是能被那一身猩紅怨氣的吊死鬼輕鬆折斷一般。
而此時那吊死鬼正舉著兩隻指甲尖長,染著鮮血的手掌,奮力合十。
然後虔誠地對著那黑袍人拜了三拜。
彎腰的時候,吊死鬼長長的舌頭落在了地上。
它趕緊手忙腳亂地撈起那不聽話的舌頭,卷吧卷吧弄成一團,重新塞進了嘴裡。
該死,怎麼又掉出來了。
溪白就這麼保持著雙手抱臂的動作,整個人藏在黑袍的陰影之中,看著那吊死鬼小心翼翼地把舌頭捲成一盤,尖長的指甲偶爾扎到舌苔,吊死鬼本就青白扭曲的五官顯露出幾分痛苦。
更嚇人了,溪白默默閉眼。
他算是理解同系學姐說延長甲不方便生活是為什麼了。
吊死鬼卷好舌頭,期期艾艾地看向溪白。
“哎,別靠近。”溪白趕緊抬手,阻止了想要靠近的吊死鬼。
他側耳細細聽了一下,抬起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你放心吧,狀紙上會把內容寫清楚的,嗯嗯,我知道,你是受害者,會讓判官記那混賬一筆的,以後讓他入拔舌地獄……”
聽到“拔舌地獄”四個字,吊死鬼下意識地捂了捂嘴。
從口袋裡翻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硃砂,溪白讓吊死鬼離得遠了一些,咬著手機,藉著電筒的光亮,寫了一封簡介的硃砂文墨狀紙。
“你就在此地等著不要走動。”溪白看向吊死鬼,“一會千萬別看我那邊,知道了嗎?”
吊死鬼點了點頭,舌頭又差點掉出來,趕緊把嘴捂嚴實。
用防風打火機將狀紙點燃拋到空中,溪白退開幾步一路到了巷口。
一陣陰風颳起,那漂浮在原地的吊死鬼感受到了一種源自三魂七魄的壓迫感,它奮力壓抑著逃離的本能,強迫自己留在原地,一雙猩紅的眼珠盯著巷子口那躲藏在牆角下的清瘦身影。
溪白給它做了個回頭的手勢。
吊死鬼轉回腦袋,銘記著溪白的叮囑:千萬不能暴露他的存在。
溪白松了口氣。
別看我了,真的太嚇人了。
“何人召喚北城陰司?”
如漩渦一般流轉起來的黑霧之中,多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一個持哭喪棒,一個牽勾魂索,乃是北城陰司屬地下的兩大陰差——黑白無常。
霧氣之中,一張黃紙隨著烈烈作響的陰風飄落,白無常伸手一接,下意識念出了上面用硃砂寫著的文字。
狀紙上詳盡地寫清楚了吊死鬼的自白,白無常唸完後,抬起頭看向半空。
吊死鬼哆哆嗦嗦地飄落下來,看著黑無常手裡的勾魂索,不自覺地發抖。
“你就是訴狀者?”白無常問。
吊死鬼點頭,“呃呃”了兩聲。
“你的訴狀我們已經明白了。”
白無常說著,一旁的黑無常已經翻看完了生死簿。
“害你的人半年前死於意外,魂魄還未轉生,你與我們一同回陰司,向判官大人說明後,自會將那害你的人提審公堂。”
吊死鬼一愣,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以為要在人間苦苦遊蕩,隨著怨氣加深而失去理智,傷害無辜,最終被天師絞殺打散,再無來世。
卻不想還有沉冤得雪的這一天。
吊死鬼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巷口,可此刻簷角的路燈下,早已空空如也。
“發什麼呆呢,快隨我們走吧。”黑無常催促了一句。
吊死鬼乖乖伸手讓黑無常將勾魂索縛住雙手,伴隨著四周黑霧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