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只有宮門口的燈籠還透著橘色的光芒。
一陣狂風吹來,燈籠被吹得輕輕地晃了晃。牧福攏緊了身上的大氅,兩隻手縮在在袖子裡,心裡忍不住罵娘。
在衙門忙了一天公務,好不容易回府,剛更了衣服,連口熱湯都沒喝上就來處理楚王搞出的好事,他這心裡能沒點怨言嗎?而且今天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不說,只怕陛下還要遷怒於他,誰讓他撞上了這檔子事呢!
想到這裡,牧福真不知道該說楚王什麼好。
大好的局勢,楚王如今可以說是這皇城內最受陛下器重和愛護的皇子了,又有皇后娘娘保駕護航,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他多半能笑到最後。可他偏偏搞出這種事,這不是找死嗎?自己想不開就算了,還連累旁人。
被冬日刺骨的寒風一吹,楚王打了個哆嗦,酒醒了不少,也記起了自己在雲香樓裡乾的好事。他臉色大變,雙手發顫,死死抓住親隨的手,指著昏黃的宮燈問:“怎麼……怎麼到這兒了?”
親隨心裡苦啊,只是一刻沒看著殿下而已,就鬧出了這種事。可殿下在裡面尋歡作樂,他們這些下屬也不好在一旁伺候啊。
他壓低聲音跟楚王說明了情況:“有人告到官府,驚動了牧大人,牧大人說這事他不敢擅自處置,因此連夜奏稟了皇上。”
聞言,楚王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親隨連忙扶著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殿下,陛下最疼您了,您一會兒好好的向陛下認個錯吧。”
也只有這樣,他們這些人還可能有一條生路,否則都要完。
“知道了,這還用你教啊。”楚王一把推開了親隨,揉了揉額頭,“我頭好痛,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你扶我上馬車休息。”
親隨不大樂意,勸道:“殿下,一會兒宮裡就要來人了,您要不再等等。”
不然這事若傳入了陛下的耳朵裡,只怕會更生氣。殿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時候做做樣子也要跪在宮前啊。可惜,國公爺出了事,沒人能管得住殿下。
但楚王不幹,一個勁兒地嚷嚷著頭被風吹得好痛,要去馬車裡躲躲。
前面的牧福聽了這話,回頭瞥了楚王揉著腦袋上車的模樣,若有所思。
楚王平時確實不如前面幾位皇子穩重,但也不至於幾杯黃酒下肚再被人一激就如此荒唐衝動。而且楚王還能在雲香樓踹門吵架打人的,也沒到醉生夢死的地步,事發距今一個時辰有餘,即便喝多了點,酒也應該醒了,現在還喊著頭痛頭暈,難免有些可疑。
只是他沒什麼證據,這等驚駭的猜測可不能說出來,免得引火燒身。
況且,牧福雖是個純臣,不站隊,但也希望上去的是一個明君,而不是錢家這等貪得無厭之徒。
錢茂現在就敢以權謀私,貪汙八十萬貫錢,等楚王榮登大寶,只怕他的手會伸得更長,這天下還不知被他們折騰成什麼樣子。
正思量間,厚重的宮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一個拿著拂塵的太監站在門口道:“陛下宣楚王殿下和牧大人進宮覲見!”
牧福連忙行禮應是。
楚王也聞聲從馬車上下來了。
他還在裡面換掉了先前那身充滿了酒氣和脂粉味的衣服,換了一身乾淨的黑色蟒袍。
只是走得近了,仍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酒味。
楚王可能是不高興牧福竟然告他的狀,進了宮就直接越過牧福大步朝前走,完全沒有搭理牧福的意思,似乎是在不滿牧福將這事鬧大,大晚上的驚動了皇帝。
牧福沒作聲,跟在後面,隨著楚王一道去了延福殿。
延福殿內,延平帝面無表情地坐在殿上,錢皇后則挺直了背脊,跪在殿下,臉色蒼白,眼睛紅通通的,顯然剛哭過。
一看到兒子進來,她立馬斥道:“逆子,還不快跪下給你父皇認錯!”
牧福聽到這話,不得不感嘆一聲高明。
認錯與認罪,只有一字之差,性質卻是天壤之別,若是陛下認可了錢皇后的說詞,那楚王這一關就過了。
但牧福覺得錢皇后還是想簡單了,聖上威嚴不可觸,便是陛下當年如此疼愛前太子,也會因重重原因,父子反目。更何況楚王是實打實的胡言亂語,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了,即便今日陛下能因皇后的一時哭訴原諒楚王,但明日臣子們參奏楚王的摺子也會像雪花般送進宮中,這事定然不可能如她所願的那樣輕輕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