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最後一天,廣州城東街,距易場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小店。
說是小店一點都不誇張,這個店鋪只有十幾平米的樣子,一個半人高的櫃檯橫放在店鋪門口,將裡面的光景給擋住了大半,看不清楚裡面有什麼。
還是店鋪上方“劉記白糖”四個字的招牌讓人知道這家店鋪是售賣什麼的。
不過白糖是什麼?
普通百姓聽都沒聽說過,不過都有個糖字,估計跟黑砂糖差不多。這玩意兒死貴,非年非節的,可沒幾個人會買,估計生意好不到哪兒去。
相鄰幾個店鋪也這麼覺得的。
果然,第一天,連個詢問的客人都沒有。
第二天,還是沒人,眼看太陽就要落山,要關店了,一輛馬車經過,走出一段距離,忽地停了下來,然後一個丫鬟從車裡下來,拎著錢袋子返身欣喜地跑進了這家店鋪中。
不多時,人出來了,手裡抱著一個紙袋,紙袋上印著大大的“劉記”二字。
那丫鬟如獲至寶地捧著手裡的紙袋,生怕摔了的樣子,高興地掀開簾子,對著車裡說了什麼,然後爬了進去,馬車駛離。
這本是一樁很不起眼的買賣。
但第二日大清早,附近的幾個商家開啟門就發現劉記白糖門口排起了十幾個人的隊伍,似乎是天沒亮就來等著了。
路人經過免不了好奇,有自來熟的拉著隊伍裡看起來面善好說話的詢問:“兄弟,大清早的排隊買啥呢?”
那年輕小夥指著劉記的招牌說:“不都寫了嗎?買白糖,我家老爺喜歡。”
“白糖是什麼?跟黑砂糖有區別嗎?”路人追問。
小夥說:“就是白色的糖啊,很貴的,比黑砂糖還貴。”
“不都是糖嗎?又貴又還要排隊,多不划算,我說兄弟,你乾脆買黑砂糖得了,我有個表哥家鋪子裡就賣黑砂糖,我帶你去,給你便宜點。”路人熱心地說。
小夥卻不吃他這一套,掙開了他的手:“我家老爺指名買白糖,你就別為難我了。”
說罷再也不搭理那人。
那人見小夥兒不搭理自己,又找年輕小姑娘,小姑娘們也是那句話:“我家小姐就認準了白糖,若買了不對路的糖回去,婢子少不得要挨一頓訓。”
說完也不理這人,踮著腳看前面的隊伍。
好在這時候店鋪開門了。
排在最前面的姑娘連忙拿著錢袋子上前說:“掌櫃的,我家小姐說了,買十斤白糖。”
看熱鬧的路人聽到這話紛紛吸了一口涼氣。
黑砂糖都得二三十文一兩,這白糖更貴,買十斤豈不是得花好幾兩銀子?
範炎笑了笑:“姑娘,不好意思,咱們這白糖數量不多,一人限購五斤。”
那姑娘有些失望,倒是沒為難他,痛快地說:“五斤就五斤,多少錢?”
範炎說:“四十文錢一兩,五斤就是兩貫錢。”
姑娘掏出兩串銅錢,遞給了夥計,然後拎著糖走了。
下一個人趕緊上去:“我也來五斤。”
於是隔壁店鋪的人就發現,這些來買白糖的似乎都是有錢人家的僕役,張口就是五斤,十幾個人,只有一個買了兩斤,其他都是滿額購買。
若不限購五斤,估計這些人還要買更多。
這個白糖究竟吃什麼玩意兒?這麼貴,還這麼多人買?
旁邊開醬油鋪子的蔣老闆很好奇,摸著下巴,上前詢問:“哥們,你們這白糖到底是什麼啊?”
範炎也大方,從裡面取出了一盒子小袋裝的白糖,挨家挨戶發了一小袋:“這是我們賣的白糖,都是街坊鄰居的,大家嚐嚐。”
要是前兩天,看到這還沒巴掌大的小紙袋,輕飄飄的一點東西,大家肯定會嫌少,覺得這家也未免太摳門了。
但今早親眼看到對方的白糖值多少錢的。這麼一小袋估計有一兩,得值四十文呢。
所以他們佔便宜了,有些厚道的拿了自己店裡的東西作為回禮給對方。
友愛了鄰居後沒多久,新一批的客人又來了,還是來購買白糖的,而且都是一次購買五斤。
這次人特別多,源源不斷的,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看得周遭的店鋪老闆們眼紅不已。
到中午,店鋪就提前關門了,還掛了一個招牌,上面寫著一行字“今日白糖已售罄,明日辰時開門,限購五斤”!
得到訊息比較晚的趕來時,只能望著招牌乾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