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神色平靜,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是視線還是字句都無比清晰,“對於毫無信任的人,無論怎樣的說辭,都是不值得詢問和相信的——禾澤君所表現的就是這樣呢。雖然已經嘗試過了,但果然還是沒法信任禾澤君呀。”
我沒和他對視,也沒出聲反駁什麼。
這是件相當簡單的事情。
“——倘若想讓自己的觀點獲取他人的信任,先要讓對方認可自己是‘同類’,或者讓對方相信,自己是信任他的,只有暗示了其中的一致性,信任才可能產生——這些我都知道。”我忍耐著頭疼的感覺,重複著太宰過去教我的東西。
他們是同位體。太宰先生理應對這樣的指導感到熟悉。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的,並不是其中一個人認真的宣告說“我會坦誠公開的跟你相處哦”另一方就會相信的。如果二者之間還有些嚴肅的事件作為隔閡,這樣的宣告只會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它無法獲得信任,甚至會因為太過荒謬與怪誕引來猜忌。信任的獲取是許可權的獲取,當你獲得信任時,你就獲得了支配的事物與人的許可權。即使是完全對立的關係,雙方之間也有可能在某種事物上互相信任著。而這,是“一切事情都存在轉圜”的原因。
“但是……果然還是沒必要啊太宰先生。”我接著說道,轉頭看向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的信任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無論是情感方面還是實用方面都沒有。我不需要它所涵蓋的許可權,所以即使不按照那套複雜的社交技巧來也沒什麼關係。
飛機上較為安靜,我們兩個交流的聲音也很低。
我隱約能感覺到我跟太宰先生的思路不在一條道上,這出於一種直覺,卻不能讓我判斷出太宰先生的思路長什麼樣。
但這無所謂,我並不在意。
“禾澤君很寂寞吧。”突然,太宰先生如此開口道,“一邊理所當然的認為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得到任何一份信任,一邊又因為得不到信任而寂寞著吧。”
我一整個愣住了,視線追隨著他。
太宰先生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彷彿隨口一說。
而我,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是太宰先生的話術嗎?”我壓下所有心情,開口詢問道。
並在開口的同時,已經擬定了答案。
——“你可以這麼認為。”太宰先生會這麼說。
面對過於直白的指證,太宰一般懶得正面回應,他只會敷衍一句,接著繼續推進計劃操縱話術達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太宰先生卻沒有這麼回答。
“這不是話術呢。”太宰先生如此回答道,淺淡又微妙的笑了笑,“只是某種……有感而發。”
我僵住了。
不對……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倘若想讓自己的觀點獲取他人的信任,先要讓對方認可自己是‘同類’,或者讓對方相信自己是信任他的,只有暗示了其中的一致性,信任才可能產生。
而在太宰說出這句意料之外的話的那一刻……
我感覺我快要交付信任了。
只能說不愧是太宰嗎。
……
不愧是太宰。這真是一句萬能的解釋,可以解答我一大堆困擾,讓所有麻煩的問題得到統一的解答。
可他不是太宰,他是太宰先生。
——那就從頭開始結束。
我抵禦著逐漸產生的頭疼的感覺,開始思考起來。
寂寞,是所有人的通病。因為人與人之間註定無法互相理解。
太宰和太宰先生是同位體,在某種哲學層面上,他們可以說是同一個人。
但太宰從來沒道出過我的寂寞。
他能,卻沒有。證論出需求的不同。
我認識的太宰沒有相應的需求,所以他沒必要提及我的寂寞,即使他看得出來。
太宰有而太宰先生沒有的東西——
是我的信任吧。
太宰不需要博得我的信任,因為我們之間本來就有。所以他不必提及寂寞這種出動內心瓦解防禦的話題。但太宰先生,他會有這個需求。
至於太宰先生為什麼要否決它是話術,是因為他認為這是不報惡意的吧。
——不具備什麼擊潰我的陷阱,僅僅只是因為偵探社的調查員需要博得嫌疑人的信任。如此正當的理由當然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