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覃古回到宿舍,暗潯已經回來了。
暗潯趴在床上,肚子下面墊著枕頭,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支水筆。被子蓋在他背部,一直蓋到膝蓋,小腿則露在外面,不自覺地慢慢搖晃著。
他的面前放著一張白紙,白紙用木質板夾夾著,此時正在寫寫劃劃,偶爾停下筆觸思考。
王覃古推開門的時候,暗潯似乎沒注意到有人進來,繼續寫著他的東西。
邊上暗潯的櫃子半掩著,沒有上鎖,裡面似乎放了一個灰黑色的雙肩包,沒有其他東西。
王覃古開啟自己的櫃子,裡面的東西沒有被動過的痕跡。王覃古開啟包著菸灰缸和顏料罐的衣服,將其疊好放在一邊,又把菸灰倒在他剛才畫的那張紙上,用筆記本的紙包好。
走廊外面現在沒什麼人,王覃古趁沒人注意,來到廁所隔間,將包著菸灰的紙直接衝下去。
王覃古看見廁所門口的“男”“女”之後,才發現這宿舍居然是男女混合住的,所幸可以自己找房間住。
在洗手間邊上,便是洗手檯,裡面有兩三個人正在洗漱,王覃古看了下洗手檯,其實就是兩排水龍頭,每排七個,用石板一個個隔開,也沒有熱水。
王覃古用水隨便抹了把臉就假裝洗完了,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暗潯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是大概嫌熱,把被子踢開了。他現在穿著短袖短褲的睡衣,王覃古看見暗潯左手腕上戴著一串珍珠手串。
珍珠玲瓏透亮,大小均勻,精緻得和隨意趴在床上的暗潯整個人格格不入。
但暗潯的膚色倒是挺合適這串珍珠手串的,珍珠白得發光,而暗潯露在外面的面板也是略帶病態的蒼白,而黑色的長髮現在披在腰間,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除去屋裡其他東西,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幅黑白畫,只有兩種色彩。
鬼使神差地,王覃古居然從暗潯身上看見江璐瑤的影子。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是黑衣黑髮,將頭髮一起紮在腦後,只是比起暗潯,江璐瑤多了一抹紅色,還有幾分人情。
王覃古搖搖頭,他有些驚訝自己會覺得這兩人相像,分明兩人長得完全不一樣嘛。
他又看了眼暗潯的側臉,收回了上面那句話,兩人眉眼間還是有些相似的,尤其那雙黑色的眼睛,只是暗潯眼神裡並沒有高光,只有一片死寂。
結合暗潯一見面就彷彿認識自己,又聽不見他的心聲,王覃古想到一種可能性,默默將他之前隨手放在櫃子裡的兩瓶水拿出來,再將櫃子鎖上。
暗潯像是寫完了,隨意地將寫字板和上面的白紙丟在床頭櫃上,將枕頭抱進懷裡,翻了個身,側躺著面朝王覃古。他沒有開口,只是目光隨著王覃古的移動而移動。
不得不說,暗潯的外表很有欺騙性,此刻緊抱著枕頭的他看上去就跟只沒有安全感的小白貓一樣,會不安地看向自己信任的人。
但王覃古是見過對方手撕詭異的樣子,見到暗潯看著自己,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你去哪裡了?這麼久。”暗潯眼睛都沒眨一下,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說,“我一個人害怕。”
“你會害怕?”王覃古想了一下暗潯對上詭異的場景,也不知道是誰應該害怕了。
但暗潯臉皮看上去和王覃古差不多厚:“會。”
“……”行唄,你說怕就怕吧。
王覃古嘆口氣,說道:“我在食堂吃飯,耽誤了點時間。”
“你去後臺了。”暗潯這回用的不是疑問句,語氣平靜但是帶著確信。
“沒有的事,我又進不去後臺。”王覃古在搞清楚對方身份之前,向來不會全說實話。
“你身上……有股味道,是後臺裡的氣味。”
王覃古一驚,抬起手臂聞了一下,卻沒聞見什麼味道,他在後臺裡聞到的腐爛味並沒有沾染在他身上。
暗潯翻身,面朝天花板,大概是燈光直直地照進他眼睛裡,有些刺眼,暗潯抬起左手,用手背擋住上半邊臉:“別太容易被詐了,小子。”
“……”王覃古放下手臂,默默坐到自己床上,轉頭看了眼暗潯,對方左手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在燈光下反射著光線,像是要刺穿他的眼膜。
暗潯沒再言語,抓起落在腰間的被子,將整個人縮排去之後背朝王覃古這邊,像是要睡覺了。
很快到了熄燈的時間,王覃古剛鎖好宿舍門,躺到床上,頭頂的燈就暗了下去,整個房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