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嬿婉又轉念一想,任是誰有皇帝這樣涼薄的養子,只怕都不敢全然信任,用徹底放權來賭皇帝的良心與孝心。
就如柔淑公主的婚事,太后若不是那般使力氣,皇帝在遠嫁妹妹和愛女之間肯定會選擇遠嫁柔淑。兩個女兒都不在身邊,就是皇帝帶著六宮嬪妃孝順,太后也照樣活得沒有滋味。
皇帝到底是一片孺慕之心沒有回應的不悅,還是不滿太后不按他的意思行事的專制呢?
嬿婉擺手道:“罷了罷了,我又何苦去操太后的閒心。若她真能在宮中少添些么蛾子也就罷了。”
但只怕太后知曉了端淑公主的處境,更不能歇心了。
就如嬿婉會因為永琰直面虎口而膽戰心驚,恨不得以身相替。
準噶爾局勢不過是勉強維持的平和,如沙上城池,只需要外力輕輕一推,就會石破天驚,碎得四分五裂。而端淑公主作為維穩的遮羞布,遲早被捲進沙石之中,或許會如前世一般二嫁給殺夫仇人受辱,或許更嚴重些,會有性命之憂。
太后自然不可能不心急如焚了,但是——
嬿婉沉沉吐氣:“太后再往後宮使力氣,只怕也使錯了方向。”
事關朝政,早已經非後宮的軟語求情可干涉的了。莫說是一個妹妹,就是犧牲皇帝現下最看重的永琰能換來蕩平準噶爾,統一西北,皇帝恐怕也是毫不吝惜的。
兒子還能再生、再培養,可準噶爾是自聖祖康熙爺以來大清的心腹大患,皇帝是必定要消除了西疆的分裂割據之狀,讓準噶爾的四衛拉特臺吉俱為天朝臣僕的。
進忠也凜然了神色,低聲道:“準噶爾也不單單是一個部落,多年的動盪不安都少不了後面沙俄的煽動,皇上與前朝對蕩平準噶爾的心志都極為堅定。若非準噶爾極為重要,先帝也不會下嫁愛女換取暫時的穩定。”
收復準噶爾,不光能剷除了它東犯喀爾喀、威脅京師及大西北的威脅,安定漠北、青海乃至西藏,還能回擊沙俄的侵略之心。
“此事實在非同小可,令主兒可切莫要插手。”
嬿婉幽幽嘆息道:“前朝之事又何曾有了後宮開口的餘地呢?也不過是‘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罷了。”
端淑公主自幼聰明伶俐,允文允武,是個英姿勃勃、勇敢果決的公主。先帝也曾說公主最得她心,若公主是個男兒,他便是後繼有人了。
可這樣伶俐的端淑公主卻無法觸碰一點兒權利,唯一能做的為國遠嫁,再為國二嫁。
若說天潢貴胄受萬民所養,合該為國犧牲,那她犧牲比皇帝多多了,怎麼不見皇帝將皇位讓給她坐坐。
反倒前朝那起子酸儒文人,明裡暗裡拿著二嫁說話,說她大節無損,小節有虧,生怕後頭的公主都有樣學樣,與唐代公主一樣“不守婦道”了起來。
最後還是言辭間不小心捎帶上了脅迫公主二嫁的皇帝,皇帝惱羞成怒之下狠狠申飭了他們一頓,這才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