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充滿痛苦的地方。
天色很暗,幽靜的樹林中有著會發光的不知名小蟲,偶爾也有清冷孤寂的鳥叫聲。
少年瘦弱的身影在陰森的山林間搖晃,好似茫茫沒有目的的孤魂野鬼。
江歲新絮叨的聲音逐漸慢了下來,前行的步子也慢了下來。最後,他手扶著一棵粗壯的梅樹停下,彎著腰艱難地喘著粗氣。
江夜雪站在他身旁,心中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他勸道:“休息一會,待天亮了再趕路。”
抬眸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路,江歲新緊鎖著眉,抿緊了唇,似在猶豫,他想繼續趕路,可最後還是應了聲“好”。
柴火“噼啪”作響,暖黃的火光照亮了少年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容 。
江夜雪用手探了探少年額頭,卻摸到了一手冷汗,本就沒有溫度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收回手,他心覺怪異。
望著江歲新垂下的微顫的眼睫,江夜雪只覺心口堵得慌,總有一種眼前之人馬上要消失的錯覺。
“你受傷了,還是生病了?”很奇怪,他探不出江歲新的狀況。
江歲新睜眼,黯淡無光的眸子眼尾一片緋紅,他側頭轉過眼去,囁嚅著唇欲要解釋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咬緊了唇瓣,一言不發。
江歲新這個反應,江夜雪還能有什麼不知道的。
“你、你又做了什麼?!身體換回來後,你又做了什麼!”江夜雪不覺,他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江歲新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看著北方,只道:“小雪,我想回家了,我想在紅梅樹下煎雪煮茶,我還想和你分享我的故事……”
似是意識到什麼,江夜雪眸色一暗,猛地抓住江歲新手腕,“江歲新,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
而面對江夜雪的憤怒,江歲新卻是淡淡笑著,“小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柒姑娘為什麼要與我做交易,幫我重來一世嘛。”
“小柒姑娘說,我們所處的世界在另一個世界中只是一本話本。她說,在那本話本里,小月是其中的主角,是孤苦無依的堅強萬人迷,受無數人追捧,在經歷各種磨難後與他的三個道侶得渡劫成仙。”
江歲新語罷,江夜雪未置一詞,只是緩緩鬆開了緊扣著江歲新的手。照理說,那般局面應是不錯,然而江歲新卻在此刻開了口,想必其中另有隱情。
只見江歲新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恍惚著繼續說道:“她說,小月非常受歡迎,所有人都喜歡他,愛慕他,呵護他。”
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很搞笑的事,他輕笑出聲,眸中卻是閃現凜冽殺意。
“可事實呢,喜歡?愛慕?可笑,真的可笑,那所謂的喜歡和愛慕,不過是那些渣滓的見色起意,尋找發洩淫慾之人的託辭!”
“我的小月,我與爹孃寵著愛著,拿命護下來的小月,他有他光明坦蕩的路可以走,憑什麼要被那些人欺辱擺佈,被剝奪一切後,還要那些人被冠以惡名。”
說到氣憤之處,江歲新氣得咳嗽個不停,他面目扭曲,幾乎要咬碎後槽牙。
“小柒姑娘說,我本該在雪狼襲村那年身死,此後小月便再無親人,可是我活了下去,小月救了我這個本該死去的人。”
“她說我是變故,我改變了所有結局,擾亂了這個世界原有的執行。因為我一個該死之人,斬殺了所有不懷好意接近小月的渣滓,殺了他們口中所謂的主角。”
“……所以,因為我這個變故,我的小月死了,他為了救雙手沾滿鮮血的我,死了。所以,話本亂了,小柒姑娘他們需要改正,便就找上了我。”
話到最後,江歲新悽然一笑,眼底盡是悲涼。
“我好恨,恨我為什麼不能早點發現小月所遭遇的一切,為什麼要讓我成為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為什麼不願對江夜雪提起過往呢,因為每想起過往一分,他就要被那深深絕望逼死一次。
那些他所以為的苦盡甘來、前途光明,不過是至親之人在前方為他遮風擋雨,替他扛下世間所有的骯髒與不堪,而營造出的美好假象罷了。
過往的一切怎能不痛呢,痛到江歲新心如針扎,難以呼吸。
“噗——”,氣急攻心下,他嘔出大口大口的血,身上死氣、戾氣重重,再不見少年的溫和清潤。
少年彷彿又成了無望死域中的那個血煞修羅,下一刻便可於無形中奪人性命。
淡定拭去嘴角的血痕,江歲新抬眸,對上江夜雪飽含複雜情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