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語氣不穩,見他面上寫滿絕望頹廢,卻仍記得叫自己名字,勉強振作精神,故意冷冷道,“你還知道是我,我不是告訴你會來接你出去的麼?”
阿乙平靜地點點頭,嘴角竟揚起一絲縹緲的得意,“嗯,我知道。”
林羽心中既是悲愴,又痛恨他不爭氣,冰冷的姿態不松,叱道,“怎麼不好好吃飯?”
阿乙囁嚅了幾秒,突然將頭側靠在牆壁上,喃喃輕語,“大娘子,我有罪,你能不能不管我?我可不可以不跟你走?”
林羽頓了半晌,聲音增添了幾分尖利,“不管你,你留在這作甚?幫她抵命是麼?”
阿乙低眉順目,並未因林羽提到姜文竹變臉色,只是繼續聲氣飄忽,“犯罪了就要受到懲罰,讓我抵消她一點罪過吧,是我虧欠她。”
林羽蹙緊眉峰,似是拿著一點辦法也沒有。
本來情之一字在這世間就難說明白,又遇到這類剛剛開竅的,她本想提提客棧眾人,說說阿甲有多擔心他,講講自己如何到處奔走,無數話語像找不到線頭的線團,越心焦越是不知從哪裡開口,令她木楞在當場。
莊清舟站在後頭看一眼增一筆煩躁,索性甩袖子走遠了,師爺只得無奈搖頭,卻聽身邊有人溫聲道,“紀老先生,煩請給些時間與我們,您和大人前堂等候可否?”
老師爺聽是這位文先生髮話,心說只要能皆大歡喜還有什麼不可以,作個揖抬腳就走人。
文周易略略環視周遭,握拳輕輕咳了兩聲,託在玄傘臂上的手悄悄增加了重量。玄傘心中一驚,邊觀察他臉色邊低聲問,“先生的腿還受得住嗎?”
林羽聽到問話,站起近身打量,口氣裡含了一絲無所適從的沮喪和依賴,“你腿難受?可是要歇著?可阿乙他”
文周易邊咳邊搖頭,“來一趟不易,總要盡力料理了,你氣勢太凌厲,難免抵不到心坎上,不如也出去待著,咳,我,咳咳,我與他說說話。”
林羽站在原地怔忪小片刻,又低頭看看滿面生無可戀的少年,恨聲嘆氣出了牢門。
玄傘表情凝肅,忍不住皺眉,“你不可與他獨處時間太長。”
文周易低低嗯了一聲,其實早就體力難支,幾乎把全身力量都懸在玄傘臂上,他將林羽支走,也不全是自己說的緣由。
莊清舟說得對,那女子說話不老實,她若留後招,難說不會再次利用眼前的少年,所以此時決不能放他回客棧。
文周易垂首看著少年,被攙扶著坐在他面前,溫聲道,“林羽為你隻身闖旖旎閣,阿甲整日整日宿夜未眠,這些你可知?”
少年渾身發抖,抬眼看清文周易,顫聲道,“文先生,你不該遭這一罪,我給你道歉。今生不原諒,我可以來世做牛做馬。”
文周易見他逃避話題,追問,“那他們怎麼辦?”
阿乙愣愣看著他,面露迷茫。
“我能怎麼辦呢?我只有一條命,只能賠給一個人。我和大哥相識時,本就微末如浮萍草芥,我跟著大娘子闖蕩至今,大約有些苦勞吧,這麼算起來,可拿去抵消一些了。”
“你認為他們是惱怒你不爭氣?”
阿乙嘴角勾起若隱若無的笑,瞳孔散焦,“我是不爭氣,可我並不是並不是一味被情字衝昏頭腦。”
文周易始終溫聲說著話,“你是林羽和阿甲的家人,家人怒其不爭,終究希望他好好的。你適才說抵消,那是在與他們清算親情,是寒他們心。”
阿乙依舊將頭磕在牆側,沉默片刻,眼中突然落下豆大的淚珠,“嗯是家人必能原諒我選擇下輩子償還,這輩子我不得不贖別的罪。”
文周易稍稍挪動,咳嗽著換了個姿勢,玄傘看著心焦,但明白他性子堅持,杵在近處乾著急。
“其實我也很好奇,你如今知道與姜文竹並非偶遇,既是她有意接近,為何還要一味聽從?”
阿乙也不擦拭,任憑臉上淚水肆虐,喃喃道,“先生,我願意與你說說。如果是你,你會理解我的。”
文周易開始耐心聽阿乙訴說過往。
他與姜文竹在贛州渡過青梅竹馬私定終身的少年時代。
他面對情人被權貴陷害,卻因怯懦沒有勇於挺身而出,反而選擇遠走從軍。
在他離開後,姜文竹孤立無援,被人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
阿乙痴痴道,“我不過是個畜生,憑什麼能過得那麼好,憑什麼受大娘子和大哥的照拂衣食無憂、風雨不侵。她說,她身在地獄,一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