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如魚貫入,帳內暖意融融。那挑事將領身負重甲,只站到裡間須臾,頭上冒出細細密汗,他不自在地抬眼望了望顯得比自己更加急切的豐睿。
豐睿入內後先環顧周遭,旋即眉頭緊鎖。
他在主帳出入熟稔,但很少關注帳中裝造,僅從那夜有人聽完牆腳後,豐睿才臨時起意,欲探知薛北殷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這其中可以人為製造很多可能性,例如有什麼神秘之人存在,且與無人之境有關,例如他為了女人延誤軍機,導致士兵死亡,且當下甚至就對戰懸之不決。
他的左右智囊都希望自己朝這個思路將薛北殷拉下馬,豐睿的確心動。
不為別的,只為薛北殷這種空降來的貴胄子弟,動輒就要搶走自己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功績和秘密,他不在北瀾留下點什麼,自己怎能罷休?
手下替自己鳴不平的言語他其實全然記錄在心裡,甚至對每個字句絲毫都沒有忘記。他們以為自己淡然,那才是錯了。恥辱一旦深入骨髓,便是死後進宗祠,都得好好一番洗禮。
他身上留著的印記依舊深重,他不是正統貴族子弟,卻從不曾背叛,對皇室忠誠,但偏偏受到那種莫須有的待遇。
年輕的皇帝為了那個男人對自己極盡酷刑,表面上卻為了迎合眾朝臣將薛紋凜一脈偷偷護在身後。
只不過總有愚蠢之人看不清,以為皇帝必是還恨著那位獨斷跋扈的叔父兼師傅,豐睿不自覺將冷漠表露於面,一雙利刃般的眸子快速在帳內滑溜一圈。
掀開簾門後撲面而來的熱浪先令他驚異,主座和屏風擺放位置似乎也不同往日,議事堂的空間格外比往日要略小擁擠一些,這個發現足以令他心神振奮。
豐睿在日常給自己設定的座位下平靜落座,看到主座之人神姿淡定,這表現不知是提前做了應對還是壓根不知自己發現了什麼。
豐睿想起前幾日來自千珏城裡軍樞處的傳信,心中滿腔嘲諷。
他聽說了贛州駐軍營有異動,也知道軍樞處那群老狐狸的心計。
無非便是不信何嘉淦在真心掌控金琅衛,不信薛紋凜會在死前交出兵權。
其實自己也不信,只是並無證據。有些宗族秘辛,勿論自己,其實軍樞處哪怕掌控天下兵馬也未必知情,這才是王座那位青年的底氣。
皇帝因為赤金二衛的存在,根本不必在意權衡兵權,豐睿一直悄然認為,以目前皇帝的心意動向和薛北殷的行跡,恐怕金琅衛的歸屬仍在薛紋凜一脈手裡。
他喉嚨暗自一滾,忽而又想起皇帝主動提及增兵的意圖,現在看來別有深意。
北瀾紛亂對軍樞處來說,只是一塊判斷琅衛兵權到底歸屬何處的真相試金石。對於鄰國而言,只怕一半是試探底細一半是真心求助。
那無人之境確實有神秘力量在搗亂邊境,但實則行蹤詭異。如今莫名出現士兵被殺,豐睿自己內心也紛亂複雜,他很怕有些事就這樣被薛北殷掀開謎底。
若要自保,便不該有所顧忌,怎麼讓薛北殷鎩羽而歸才最重要。
也許真若屬下所言,是時候反擊了,令對方惹一身臊或讓皇帝疑心都足矣。
豐睿從天外晃神回來,向對面坐著的其一將領暗地使了個眼色。
那將領迅速會意,“老李,我怎麼覺得今日坐著渾身不舒服。”
說罷人在椅子上跳蚤般軟蹭了幾下,卻沒將話說仔細。
“今日往日有何不同?莫不是將軍吃喝躺睡日頭太久,身手發癢了?”
劇情未按走向發展,卻被對面金琅衛出身的一個青年將領猝然插話。
抱怨者聞言面容一沉,口氣裡立時蹭出火藥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青年眼角泛起一抹平靜的笑意,裝作環視四下時將視線迅速掃掠過主座之人的面色,身姿很自然地又挺直了些,“我等,奉命追隨帥座至此——”
“從未見過如此行軍條件優渥的營帳,是以不明白將軍說的渾身不舒服是何意?將士們須每日操練,將軍不必,將士們須日日巡邊,將軍也不必,帥座親自率隊殺敵,將軍更不必,在下是真心實意不知您這不舒服從何而來?”
這字句刁鑽而不留情面,說得那原準備開口發難的將領滿臉通紅,這可全是鐵骨錚錚的事實,他一時之間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顧梓恆當中坐著,默默看著,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到豐睿身上。
“小將軍,口才真不錯。”豐睿日常冷白的面容略僵硬,臉部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