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無法逃脫那個夢境。
紅燭燒得異樣慘烈,火舌席捲著濃煙盤踞在帝宮上空,明烈如霞。火海中央匍匐著二具相擁的身體。
父親最後的笑容,慈愛而憐憫,父親僵冷的指尖落在他雋秀清冷的臉,他握著沒入父親胸口的匕首,再深一寸,二寸…
他抬起頭,朦朧的淚眼倒映出另一雙墨黑的眼眸,那墨色深邃如潭,一如既往地,毫無漣漪。他嘴角牽起一抹笑,並不自然,彷彿從沒在臉上練習過,生疏卻明豔。
“墮入輪迴,你是不是就肯放過?”
“不。”
“灰飛煙滅,是不是就兩不相欠?”
“阿皝,你欠我的,還不清。”
夜色還很厚重深沉,初春雨後的空氣有種甜甜的香氣,十幾棟小巧的村屋錯落在淡如輕紗的薄霧中。
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揪住胸口,冷汗溼透了劉海,幾縷頭髮貼在額頭,半遮住狠狠蹙起的眉毛,汗水順延著髮尾,從堅挺秀氣的鼻子,滑落到清冷雋雅的臉上,他輕淺地喘著氣,吐息不穩而急切,彷彿有隻無形的手捂住口鼻阻撓呼吸。另一隻手的五指緊緊摳住床沿,因為輾轉反側得厲害,露出內衣外一截消瘦蒼白的手臂。
他死死咬住下唇,幾乎是一種長年累月養成的慣性,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咬得太狠,又缺水破皮,嘴唇已經裂開了口子,可是夢境太沉太深,這樣的疼痛竟也無法讓他掙扎出來。
萬籟靜謐,眾生安寧,他卻與那個夢魘反反覆覆從未停歇地糾纏…
太陽西行時暈染出一彎淡金的霞光。
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溫柔淺淡,暮色也漸漸濃重,海天相接處影影幢幢開始出現移動的星點,時快時緩,忽明忽滅。
那是晨出的漁船滿載而歸。活潑的小孩三兩互相追逐著跑向海港,
房間狹小,擺設簡單,白皙的臉慣然帶著一點不健康的青白,他斜倚在床頭,床對面放著一張椅榻,月色如流水般溫柔地從視窗流瀉進來,在月光披裹不到的床尾另一側,二個暗影如鬼魅般佇立著。
半晌,抬手輕撫兒子俊朗的面龐,很不捨地,話語裡卻有一種釋懷後的灑脫,“謝謝你啟元,謝謝你的成全。從來只是你的,現在,你終於信了。”
捧起母親落在自己臉頰的手,說得鄭重,“朕敬他也愛他,現在,他所珍視的這片江山,朕會守護好。”
眼神震驚。
他笑容裡意味莫名,“母親,去吧,那是離最近的地方。
天才剛入秋,風卻颳得蕭索,吹動地上的落葉在街角打著轉兒。霜起得早,清晨有一絲微微刻骨的冷,街上行人寥寥,扶正紗帽,站在一個醫館外。
“已經定案,你如此執著,萬一牽扯太深,這好不容易平靜的日子也許就不復存在了。”
她攏了攏薄袍,往手心輕輕呵了一口,答道,“我實在不放心。此案諸多疑點,從我所見來看,似乎和有著某種關聯,我必須要弄清楚,這背後是否有別的陰謀。”
:()攝政王,換馬甲也難逃哀家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