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城中行走穩當,車鈴還特地取下,彩英有些看不懂阿蠻的低調和謹慎。
一座城已收穫囊中,各方勢力各憑本事,飛絮般的情報都能讓谷地和“名單”名聲大噪,既已居於自己地盤大可張揚行事打出旗號,何必摳摳搜搜過別人領地似的。
她環視車廂,車窗內以橫欄鎖死,廂中又很無聊,彩英只能把玩自己的鞭子,時而側首觀察下橫躺一旁的司徒揚歌,這位倒黴國主喝過的茶中,下了足以迷昏一頭大象的迷藥。
她心知決不能問及目的地,除了引發阿蠻的疑心,恐怕也得不到答案。
廂中寬敞,除了使一人駕車,內裡還坐著四個人。
她是著實沒想到那銀號的掌櫃與少年也一併同行。
彩英忍耐良久,終於想好拿什麼來打趣,旋即上下打量著掌櫃。
“從未想過掌櫃這麼好的演技,連我也被騙了去,有眼不識,竟是自己人。”
阿蠻了無樂趣地看她開啟話題,朝掌櫃方向隨意掃視了一眼不很在意。
掌櫃坐著拘束,面上也全然一派陰沉焦躁,似很不耐聽她做如此定論,渾身都散發著拒絕地道,“我只是做點小本生意的百姓,我不摻和你們的大業。”
彩英撐起腮幫子明顯不信,微微哂笑道,“我們如今要去老家的隱秘地,到此刻了你還推脫?”
阿蠻正過臉為男人解釋,只是說得也含含糊糊,“姐姐別用他套話了,他是個意外之喜罷了,大約,也只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這話裡意思就是掌櫃的主動入了陣營咯?彩英瞭然過後頗有些意外,頷首點評了一句,“原來是新收編,難怪這麼識時務。”
她顯得不甚在意地道,“我雖出谷,至今也沒幹過一件不利於谷中的事,大家所求不同罷了,你用不著對我過分戒備,談天說地打發時辰也是好的。”
掌櫃明明不想多說話,卻礙於彩英太過主動,在一旁又無奈又諾諾地應了。
“還有半柱香才能入林,還可閉目養神一陣,只是春雨多發路途溼軟,馬車顛簸走不快。”
阿蠻僵直地坐正,換上一副熟悉的“你怎麼知道”的警惕神色。
彩英情緒徒然低落,笑得有些苦,“這有什麼難猜的,出城遠離谷中勢力,而大隱隱於市又目標太大,只得小隱隱於野咯。”
掌櫃聽得面目微微扭曲,深吸著氣老半天憋出一句,“用這句古語註解怕是不對吧?”
彩英不但沒半點不好意思,反而好像被自己整笑了,唉聲嘆,“用用字面意思罷了,不比先生身上有些學問,這位於我,的確是意外之喜。”
掌櫃總是刻意不樂意多與她交談,此刻搖著頭半推半就訥訥簡短回應,“姑娘謬讚。”
彩英眼中閃動莫名驚喜,目光掃向掌櫃外褂上寬大的口袋,微一抬下頜,“紙筆拿出來。”
掌櫃像被勘破秘密般刷地一紅臉,下意識動手捂住,耳中立刻傳來阿蠻惡狠狠地叱問,“誰讓你帶紙筆?你意欲何為?”
彩英趕緊攔住少女前傾的身體,安撫著騰昇的怒容,笑嘻嘻地道,“掌櫃必備罷了,又不是有心耍心機,若無他在,你今日可沒這麼順利,用人不疑就且算了吧,我拿紙筆鬧著玩呢。”
她伸手自行掏了紙筆,托腮凝神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陣,舉向掌櫃問道,“這兩個字是什麼?”
阿蠻對二人對話表現得毫無興趣,但眼處餘光馬上看清她寫的內容,眉毛一挑兀自哂笑。
掌櫃識了半天還在看字出神,微張的嘴眼具象表達著“呆傻”二字,看得彩英抿嘴直樂。
她在紙上寫了“淼褎”二字,一會朝阿蠻遞去個暗示的眼神,一會擺出看好戲的姿態。
掌櫃苦臉沉思半晌,終還是搖搖頭。
“看來掌櫃的還需多些見識才好,至少不能輸給我們這些女子。”她將稱呼又改為了掌櫃的,面上倒無輕視之相,反而因此與阿蠻多了些似暗流湧動的默契。
阿蠻默默旁觀,而後掀簾快速張望馬車行路環境,神色重變清冷,“做好準備,快到了。”
掌櫃點頭,從身體後座的狹縫掏出一塊黑色布條,木然舉到彩英面前,“委屈姑娘了。”
阿蠻抱胸睨視,平淡地道,“姐姐照我們說的做,才能得償所願。”
彩英聳肩表示無異議,乖乖聽憑布條緊裹住雙眼。
馬車直行一會轉彎踏進小路,黑暗中,彩英只聽到竹葉婆娑刮過車廂的簌簌聲。
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