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紋庭的言語與心境,他作為當事人皆感同身受。
但面對有些抉擇,並非今日贏喜慶所以穿紅褂這麼簡單。
薛紋凜有這番認知,只是頗為理解自己戀人的兩難,也就是薛紋庭口中經常因“最佳抉擇”而未將個人感情置於優先。
他們皆是王族,更是一個強大王朝分崩離析後,群雄割據產物下的王族。
這樣的環境讓身為王族之人非但無法心安理得地獲得利益權勢,反而擔心因過分出挑或者過分弱小而被聚眾蠶食。
被吞併的不安和驚惶如影隨形,下場不是字面上的簡單,而是全族被戮、斬盡殺絕般地粗暴。
這樣王族出身的成員或許因亂世對團結在家族周圍倍加珍惜,同時也將權衡利弊融入骨血。
薛紋庭對此感受不深,倒不是說身為王族成員不合格,僅僅因為他出身西京,而非郡主成群的祁州。
庫雅勒·盼妤,薛紋凜自年少時有且唯一的戀人,便是祁州王眾女兒之一,母親出身中等,並非嫡女。
祁州的發家史就是一部權貴女婿收割史。相較西京從馬背上打出版圖,祁州是盼妤的爹一路被喊著岳丈而不斷壯大的。
連國土安危都只能仰人鼻息,王族之人何來的安穩感?
可這些描述都太晦澀複雜,沒辦法一一解釋。
他無法對自己弟弟言明關於情字當頭那些——
那些不自禁、不由己,那些藏於風雲、沁入骨血的牽念和悸動。
夜微涼時因時勢無奈而沉鬱,夜深處時因重擔壓肩而疲憊,所有這些負面,都可以被情知遮斷。
他更無法言明,自己如今只能倚靠這些微念苦苦支撐。
薛紋凜沒有與弟弟爭辯,只是細心將裘褥蓋住他的肩膀,不知要說些什麼以示安慰。恰巧,氈簾未經允許又掀起,是顧梓恆一臉欲言又止走了進來。
“怎麼了?”薛紋凜皺眉,看了看閉目安詳的病人,不確定他是否睡去,只好極輕聲問道。
顧梓恆卻是個人精,並未馬上回答,而是走得極近湊到耳旁。
薛紋凜:“”
“祁州盟使漏夜前來,被攔在營帳外了。”
薛紋凜側頭滿臉意外,知道還有下文。
顧梓恆清亮的眼睛大放異彩,“是盼妤姐姐。”
“盟使?她?”薛紋凜不禁微微瞠目,他籲口氣,從聽到這個名字後,丰神絕塵的面上快速散光沉鬱,雖依舊懸著清冷,已能尋得見溫潤。
他瞥了眼薛紋庭,竟又馬上顯出一絲為難之色,“我把你十叔方才氣得夠嗆,若讓她進來,這二人定會吵起來。”
顧梓恆滿臉天真無辜,“那讓她走?”
薛紋凜斜了一眼,面色冷肅,“你將那猴子叫到這兒來,你負責看著他。”
顧梓恆一錘拳頭,“還是義父想得妙啊!”
薛紋凜不敢惱醒睡著的人,用氣音笑罵,“混賬東西敢取笑我!”
他騰地起身,步伐頓時輕盈著力,走在前面便擺了出去。顧梓恆好整無暇跟在後面,覺得此時的義父才有些弱冠少餘的樣子。
他還未走出帳中,被身後低弱嘶啞的聲音喊住,“梓恆。”
顧梓恆背脊頓時一僵,有種合謀幹壞事被抓包的心虛,返過頭卻發現薛紋庭早已撐起身體半坐了起來,額頭還還冒著冷汗,臉色也不好看,頓時著急。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薛紋庭急切地扶著他的肩膀,盯著薛紋凜走出去的方向,冷聲問道,“盼妤說自己是盟使來的?”
顧梓恆呆愣地點頭,見弟弟家的王爺臉色灰敗,瞳孔泛著沉沉冰涼,明明身體已十分勉強,非得強撐著說話,“你一會不用在我這裡守著,去哥哥賬外仔細聽他們說話。”
顧梓恆:“”
王爺你這兄控的醋意這般大也不合適吧。
薛紋庭沒等到顧梓恆的回答,扶著少年的手掌像鐵臂一般箍緊他的肩頭,令少年直愣愣地輕嘶了一聲。
“聽我說,這女人此次恐怕來者不善,你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我不是為了私心才這麼說。祁州王想當西京岳丈已經想瘋了,這件事哥哥未必不清楚。”
顧梓恆心中凜然,看著薛紋庭的眼神意味深長。
薛紋庭從傷口不斷喚起的刻骨疼痛間隙好不容易喘息一聲,抖著聲音道,“他手中沒幾個待字閨中的女兒了,如今他心中最佳女婿自然不是哥哥,哥哥他,這段時日總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