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世間有隱形藥丸,多麼希望它能立即飛滾到自己面前。
瑤真哭喪著臉站在廳堂中央,已經儘量縮小身體減少存在感,她此刻心情有如百爪亂撓,十分激動驚惶。
她家太后丟了!
太后丟了!
丟了!
若換做遭遇任何一個上位者,她早拿出自己印信自證身份擺譜了。
偏偏,面前坐著的是顧梓恆,那個千珏城裡三歲孩童都能聞名啼哭的小魔王
他在外人面前有威名惡名兇名,但瑤真面對他時只有層層疊疊讓自己抬不起頭來的畏怯和心虛。
參琅神殿的怒訴尤在昨日,她雖只是悲痛著盼妤的悲痛,卻也彷彿提不起勇氣站在他面前分說一二。
但這幾日遭遇的一切,如若身臨夢境。
當小魔王摘下面具時,
當他緊張地稱呼那人時,
當盼妤罕見地失去自持時,
那一刻瑤真的確相信,時光真的可以倒流。
只是她回溯這兩年時光又似乎明白,時光僅僅留住了生命,再也無法重啟已發生的情感,再也無法改變已發生故事的結局。
所以至今重重圍裹在他們身上的悲傷、離舍、決絕和悔痛絲毫未減,並安渡著從新歸來的靈魂忘卻前塵。
她無法確定那人是選擇忘記還是已然忘記。
她能產生這樣的錯覺,完全基於自己這兩年看到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人。
自己曾經有感而發的“重影之說”何其好笑,腦海裡重複著掃掠那人飛身陪伴盼妤犯險的身影。
若是無情,怎會相隨?
一番浮想聯翩後的此刻,瑤真滿身滿心是充滿苦澀而困苦的。
遠的盼妤之安危自不必提,她已替那不省心的太后揹負太多了,近的來說說,這兩年盼妤真是得罪苦了不少人。
她怯怯抬頭,快速看了眼顧梓恆黑如鍋底的俊臉,頓時慶幸場中墊背不少。
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區區不過太后尊駕身邊的一枚陪嫁女官。
關於在林家客棧時自己狐假虎威地牙尖嘴利些時日也是有的。
但要說從前那些舊怨,出言冷嘲熱諷是她家太后拿手,主動調戲美男也是她家太后屢犯,動輒挑釁撩撥更是她家太后惡趣味。
她瑤某人主動策劃動手的時機不多,尤其對那人的態度,簡直是極好的。
統統這些,顧小魔王阿不,呸呸,顧小王爺你皆親身經歷,你都知道的啊!
而說來這次連累那位那位大魔王,約莫是——
痴心所向,情之所終吧。
萬一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小魔王可不能胡亂遷怒啊!
顧梓恆原本也對自己的招供半信半疑,反正自己咬死這套說辭,他暫時也無法,至於此刻這遍佈四周的寒冰冷壓,只是他正剋制暴怒罷了。似乎還未正對自己發作。
瑤真看著滿屋子匍匐在地的黑衣人,獨獨自己挺直立在堂中,腿立時有些打軟。
原來自那位何大人返回千珏城後,佈局已經開始了。
說起來又是盼妤那奇特的體質作妖,這又莫名奇妙牽扯了進來。
原來無名賭坊是贛州白虎營所偽裝,那倒黴見的牌搭子竟是營中都司。
此刻男人正雙膝跪倒面部朝地,瑤真替他在心裡點了個根蠟。
姓曲的能佈置這麼大一個局,身為金琅衛機要的四神營毫無覺察防範,就這行事能力本就該脫層皮。
何況,他竟導致上位者家那大魔王被弄丟了,簡直罪該萬死。
瑤真又在心裡替顧梓恆和盼妤將地上男子在心裡狠狠抽了幾鞭子。
原來金琅衛駐軍營裡還藏著亭侯營?!
是了,也不奇怪,神秘的亭侯營為守護極陽銘文而存在。
聽那曲智瑜將死之時說得明明白白,顧梓恆此行專門為了更換極陽銘文金鑰來的。
若將何嘉淦莫名其妙千里單行進濟陽城聯絡起來看,金琅衛軍權勢必由王座那位親自雙手供上。
若顧梓恆與陛下通聯如此順利,正說明陛下早已知曉金鑰需要更換才能啟用。
若
這假設再往下,瑤真心中都慌得打鼓了。
但真相就是這麼殘忍,經常大大咧咧不著片縷就裸露於人前。
天子一直都知道那位還活著,顧梓恆知道,甚至,連何嘉淦都可以知道。
只有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