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岑寂自然融合,讓薄月傾瀉微光時的等待全部糅合成一聲“叮咚”輕響。
鬥榫合縫,塵埃落定。
四人身姿不期而同地鬆弛了幾分,此時只消等機關將新鑰匙推出即可。
“慢著,有問題!”
五個字就像懸頂利劍倏地刺向幾人,不管新的舊的,紛紛面色劇變地看向說話者。
那個身材壯碩的面具人走出同伴隊伍並陡然出聲。
彩英神情平靜,只蹙眉輕叱,“站住,不許靠近守衛者,你在胡說什麼?”
男人的聲音低啞含糊,似乎刻意沉緩了音調。
“首領,榫卯的聲音有問題。”
“金鑰既能複製完成,還能有什麼問題?”
“你不信?現在可還聽得到機關運動?”
彩英一怔,頓時望向四人,眼神裡充滿疑問。
那新換崗來的青年被驚得趕緊側耳貼向機關,傾聽半晌,回頭朝彩英搖了搖頭。
彩英見四人面上無不迅速堆起緊張驚惶,當即果斷髮令,“你們對機關比其他人要熟稔,好好研究出了什麼岔子——”
她朝身後輕輕搖手,“聽著,一對一守衛,在外圍好好保護,至鑰匙成功出倉。”
“彩英首領!”那換崗青年聽罷蹙眉打斷。
見彩英一副不解狀,他舔了舔不知何時有些乾裂的唇面,仍表現堅定地道,“機簧許久未用大約會反應慢些,但沒有老夫人手令,任何人不能靠近雲橋。”
“我以為原是用不到這些,是以沒打算靠近,你既這般說,手令給你看便是。”
彩英從袖中果真掏出一份絹紙並展開,昏暗的光線照見皙白紙冊上的寥寥數語,青年儘管睜大眼也瞧不清,又不敢離開鑰匙倉,一時尷尬當場。
“你們轉過身,退到大家近側,待他看完手令就行動。”
她咬重最後幾字,面向青年不疾不徐踱步。
青年全神貫注盡在絹冊上,其他三人則密切關注倉門動靜,一時無人在意那幾只面具的動作。
細瘦兩指捏緊絹冊頂端,單薄的絹面隨風被揉成條狀,青年餘光瞥見面具們正不聽指令地朝自己靠近,唇面當即蠕動。
話未出口,忽而對視到女人平靜無波的雙眸,看見對方眼底的怒意。
他呆愣數秒,終是沒說出未盡之語,只得主動抬手伸展去尋內容。
“老夫人給我手令後,並未讓我當即檢視內容。”彩英看他動作,淡淡地補充。
青年隨口應和了一聲,展開絹冊發現字跡異常地淺,連忙眯眼湊近。
彩英看向另外三人,幾息過去,倉門紋絲不動,三人面色都不好看,也沒工夫關心身後。
“可看清了?”
“是,只不知為何,字跡有些淺淡。”
彩英無所謂地嗯聲,又道,“將內容念出來。”
青年疑惑,視線還是回到絹冊,老老實實地念,“今夜闖山者必現——”
青年驀地抬眸,聽女人柔聲道,“繼續。”
“不在——天邊,近,近在眼——”
這句話立意盡現,說不說完都無意義,青年仍下意識念著最後一字。
但他腦海其實早已暴發警鈴,再不準備繼續探究彩英的眼神,內心翻湧上一股詭異的直覺,不能再看女人的眼,那將多餘又危險。
心念轉圜即使在瞬息之間,也依然來不及了。
他只覺眼前一花,餘光掃見面前的女人抬手朝自己揮舞,隨後脖頸微涼。
一開始,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甚至轉頭,看到幾個同伴仍盯著那倉門,霎時眼眶欲裂,抬嘴就要示警,他張嘴流出一個氣音,呆了一瞬。
過後,脖頸傳去一陣劇痛到達臟腑,而後從臟腑到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他一轉不眨地瞪著彩英,徒勞任憑視線從平行漸變為仰視,最後五感被慢慢剝離其身。
他最後隱約看到的畫面,是彩英背後的三張面具疾速臨近。
三隻地獄修羅衝向三人,他可憐的同伴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背後,每隻修羅轉瞬掏出形態各一的兵器,有匕首有軟劍有短殳
短殳?!短殳這種兵器尋常少見,山中暫而只有一人取用,就是——
他面露驚愕,張嘴再次徒勞地發出了一個氣音,隨後思識永歸往生海。
盼妤武藝最是生疏,又與對手身材差異,一招不得手,對手閃身逃過致命一匕,竟跳出了三人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