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冒犯之言行,望您諒解。”他臉上哪有滿滿的祈求渴望,倒極像按部就班張嘴就來。
盼妤暗忖,至於說到冒犯?他指的應是當著老婦的面,對自己與薛紋凜多番橫加刁難的前事,但想想當下場景,盼妤不乏讚佩,“沒有你的演技與穿針引線,一切難以如此順利。“
雲樂不置可否,一副理所當然又欣然接受,淡定看著盼妤挪到床尾坐著。
“潘老婦生性多疑,而你們目標太明顯,如果不提前設定一些順理成章的線索並互為挾制,難以逃脫無時無刻的監視,她絕不會放過任何線索,甚至我都不能刨除在外,只會徒增煩惱。”
“我明白。”盼妤預設,垂首認真對搓雙手直至溫熱,後去掀起床褥,“前夜闖陣是你。”
“密境只有你一人能開啟。你若被關,老婦沒有完全把握並不會獨自前往。而她,始終斷定你不懂盤山陣法,有了這不在場證據,決計想不到闖入者是你。
“彩英與你發生齟齬,能令老婦暫時想不到陣法與密境開啟竟在你身上融合為一,同時,也為今日我與凜哥進刑房埋下伏筆。”
盼妤說著說著不由得誇,“環環相扣,知己知彼,放你在此真是屈才。”
雲樂謙虛笑笑,年輕的俊臉滿面肅穆,“能授命潛伏此間,是主上對我的信任。”
聽他三句不離主上,盼妤手中動作一停,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問,“司徒揚歌每逢總得意與凜哥心有靈犀,這山中既早有異樣,怎麼千珏城從沒聽長齊王廷提及這座山?”
雲樂喉嚨一哽,淡淡賠笑,“依照約定,我每隔三年進出一次情報,此前兩次尚未取信於潘老婦,如何曉得這些絕密?”
盼妤冷哼,“怕是哥倆關係太好,司徒替凜哥找我報復,根本不想說吧。”
雲樂:呵呵,呵呵呵呵。
青年嘴角抽了抽,腳趾頭直抓鞋底。
盼妤不理不看只顧手上忙活,搓得溫熱的掌心探進床尾厚褥,隔著足衣盲點小腿上幾個穴道。
腿部肌肉立時輕輕抽搐,削瘦皮薄的腿在她手裡徒勞地掙扎了兩下,又被用力按住。
旋即,床頭被子裡隱約傳來輕悶的哼聲,盼妤回應地重重嘆口氣,像是故意藉此表現情緒。
那動靜沒多時又消停了。盼妤解下足衣,果真發現腿部肌理的腫硬感明顯,這無疑是心脈氣血迴圈太差導致的水液代謝受阻。
她當即認定薛紋凜必又蓄意隱瞞了一些自身情況,於是凝眉鬱郁。
“您擔心王爺身體?”雲樂走到她身旁,見此場景一語中的。
盼妤返身,“出山可有危險?”
雲樂頓了瞬息,口齒清晰地回答,“沒有。”
“沒有?沒有會命你準備三份名單?”她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唸叨這句話後陡然發現不對,“為什麼不是四份?”
雲樂嘴巴張了張卻沒回答,眼神不覺瞥向密室外。
女人腦海靈光閃過,剎時不敢置信,一面壓低聲音,“你要棄她獨自離開?”
青年無奈又無力地咧嘴,笑比哭還難看,垂首繼續不言。
“尊駕不要迫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彩英橫身貼進密室,看雲樂的眼神裡充滿感激與情愫。
“你們?”簡直是看不懂。
“他是師父的養子,我與他牽絆執念於此。但同時,我與老夫人血脈相連,既已背叛,就不能再舍她而去。”
盼妤定神眨眨眼,有些似懂非懂,半晌才悵然,“你,一派深明大義,竟沒想到與此地有如此淵源。”
彩英笑得悠哉,但那副沉靜的面目裡橫亙著幾絲頑固又揮之不去的深意。
“您與王爺不是也看出來了嗎?前朝最後的反撲已吹響號角。”
“但我告訴你,這裡並非樞略要地。”
盼妤被褥裡的指節一抽,臉上平靜。
“安心,我不找你打聽。泱泱西京,所求蒸蒸國運就須君臣一心,美麗宏圖落在蠢貨手裡,也不過廢紙一張。儘管責任有時使人厭煩,但合該你的卻遙望而不行動,才是不折不扣的廢物。”
“不過,”她看一眼雲樂,抿嘴忍耐片刻,嘖了一聲,“上天特地派人來拯救你,為何還要主動沉溺泥潭?”
雲樂聽得一怔,緩緩抬頭,他彷彿不敢看那人的回應,視線假裝不經意從床榻堪堪溜了個轉,在彩英無悲無悅的柔滑面肌輕輕掠過。
“你家人被我王軍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