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娘?柒娘!她瘋了,她瘋了!
你們是誰?你們是那山中人?!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背叛?為什麼要這麼對——
悲呼和慘叫咫尺比鄰且潰耳欲聾,又裹挾著字字泣血的淒厲詰問。
明明是由遠及近,明明須臾間都只是兩方對峙的安靜局面。
但彷彿一點緩衝也沒有,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在一瞬息,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人群因未知而惶恐,並不由地朝洞口如潮似浪般前湧。
彩英睜大明眸,那雙眼清亮銳利,又像夜空高懸的星光,她攥緊長鞭,將所有同伴護在身後,一面急聲道,“回洞裡,夫人快看山快穿了,有人引狼入室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反正被朝前湧近的部分村民聽個一字不漏。
李大夫隨人流也迫得追了幾步,聞言臉色慘白,抱著明顯的不死心回頭去看。
人群被無端分隔成兩截,後半截與前半截中間攔著幾具軟倒在地的身體。
前半截幾乎人人舉著火把,後半截只有一人舉起火把。
李大夫失聲驚呼,“柒娘,你做了什麼?快過來!”
少女特地將火把高高舉過頭頂,嬌嫩瘦小的臉龐上佈滿光與暗交織的斑駁。
她眉眼比此前任何時刻所見都要平軟溫順。
她曾用亮閃好奇的杏目怯生生看過薛紋凜,也曾仇讎如惡鬼般怒視過殺父兇手。
而此刻,火光照亮的少女臉龐上,平靜的表面沁出濃烈、詭異又不正常的麻木。
李大夫看清柒孃的情狀後痛苦地緊閉了下眼睛,再一眨眼堂皇失色。
柒娘背後立著幾個人形,影影綽綽飄忽似鬼魅,從現身起還未發過任何聲響。
但倒在地上的村民卻是一條條實在鮮活的生命,李大夫的心頓時吊到了嗓子眼。
其實從十年前往後數,他再沒見過給村落帶來無限夢魘的山中人。
也就只有再次身臨其境,他才同時感受到正確地選擇合作物件是多麼重要。
他已經顧不得柒娘,村民們逐漸湧到了洞口,而薛紋凜一行人更是深入到內裡。
柒娘目光呆滯地舉起火把,步伐生硬往前走了幾步。
而後她背後傳來沙啞桀桀的怪笑。
“聽說這裡來了新客,爾等竟為新客屠殺我們可憐且忠誠的信使。瞧瞧瞧瞧,新客在哪裡?那催生你們無盡勇氣的新客,他們在哪裡?”
李大夫皺眉用餘光瞥了眼洞內,很奇異地,他發現周圍人誰都沒有站出來說話。
無人洩露實情,更無人出來賣乖。
這些時而愚昧卻大多數時間都異常樸實的村民,也絕非都恐懼到了極致。
他那一瞬間,驀然感受到自我內心的渺小,以及旁人的偉大。
他目光觸及到柒娘青白的面容,徒然氣力徒然散盡。
“十年前,也是這樣沒有一顆星的暗夜——”
李大夫冷漠著臉乾巴巴地道,“也是這樣一場無聲無息的屠殺,你們的人自此將這佔為己有,每個人的性命僅此一條,我們珍惜性命,不過是為了好好生活不辜負韶華。”
“你們只是太自信,以命相挾以為長久不衰,你這般高高姿態,卻令我彷徨間想通了。”
李大夫愴然失笑,雖看不見暗處那些鬼魅的表情,但就是全然覺得自在。
“我們為何要如你意?這村落舍了也罷,命不要也罷,終生痛苦不如一朝痛快,今日我們一搏,也許明日能獲新生!”
人群隨話畢起落一陣短暫窸窣,很快恢復平靜。
入耳傲骨錚錚,盼妤不自禁產生錯覺,就好像這群村民前幾日的畏怯、適才的殺意並非真實而是一場夢境。
對方僅寥寥數語,是多年怎樣的遭遇,令村民們不約而同變換出完全相反的心境和姿態?
“生的痛苦與死的乾脆,他們倒會選。”司徒揚歌刻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盼妤稍稍振作精神,自黑暗裡準確擒住薛紋凜的衣袖,悄聲耳語,“我去看看。”
薛紋凜按捺住袖邊緣微涼的手心,輕聲道,“勿動,山中動靜這般大,那些人定有準備。”
她頓時皺眉,不得不承認有道理。
洞口亮點在增多,滾石從山上掉落,這麼大的變化,對方不可能沒發現。
所以才貓著不敢現身?
“他們是誰?聽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