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女子不拘小節,也不用吃得如同個餓鬼俯身一樣。盼妤一面拂開少女散落在肩膀的碎髮,一面不厭其煩地敦敦規勸。
你家上樑不正,我不想你下樑歪了。女人見彩英滿臉無辜地抬頭,眯眼笑笑示意她繼續吃。
不遠處坐著的司徒揚歌:“”我有眼有耳,沒瞎沒聾。
“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竟也疑心到他——”
盼妤冷不丁地啟口,又補充,“或者你是否沿途發現了什麼異處而不敢相認?”
彩英正臉面對司徒揚歌終究有些怯,但並非發自內心深處,說到底是念在對方乃雲樂的主上,哪怕不必討好,也不想惡意揣度,於是當下又猶疑了。
司徒揚歌輕啜慢飲著手裡的茶,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插嘴。
此刻見狀,冷聲鼓勵,“你不用有負擔,有什麼說什麼便是,你相信雲樂,我也相信他,信他,不會看錯人。”
彩英聞言倒看向薛盼二人,從二人處也得到同樣的鼓勵,當即放下碗筷。
“當日馬車走到獨橋時的確有人就地埋伏,與此前猜得一般無二,他們擅長蠱毒但身手並不硬扎,我以一敵多花了好一番功夫,僅僅算是死裡逃生。”
她那日萬幸挾制的是賊人首領,且從一始終不敢撒手。
對方几人有所忌憚,兼之馬車四壁都是玄鐵外罩,下盤已被她提前掏空,自己手裡武器還是長距屈伸,只要不正面對敵給下毒時機,便總給自己留下了生機。
他們有的怕死或者說心思不一,不是不打算對她趕盡殺絕,而是不打算替山中出力。
對方似乎只想將她逼至城門口,卻不敢在人群中引發騷動,她當即料想,這場行動還不至於勾連刺史府,只消動靜大些,對方反而畏縮得很。
“後來我在橋上稍停不惜鬧出動靜,然後尋了機會跳河水遁。”
盼妤聽完滿臉心有餘悸,不禁嘆道,“明明是我們的事,真是苦了你。”
“據你觀察,官府對此可有異動?”薛紋凜終於啟口問了一句。
彩英搖頭,“至少當時並無,我在橋上鬧時無,跳下河時動靜也不大。”
“我沿途一路到達約定之處,原是想在附近尋尋你們蹤跡,卻發現一些不對勁。”
三雙眼同時看向她,彩英沒想到自己如此眾望所期,杏眼滋溜溜轉得特無辜。
“當時那處已有人走動痕跡,我雖沒有面對面親眼所見,卻發現他留下了特殊記號,那記號——”
“一直指向了城裡,卻根本不是北瀾方向。”
再後來她才蹲守到是禁衛的手筆,卻一時摸不清這禁衛是否經過司徒揚歌授意,是以更加不敢現身,同時心焦盼薛二人的處境,於是選擇一路尾隨。
適才,她先找到三人同處一室,後來親眼所見禁衛朝屋裡準備吹迷煙。
她那時只謹慎又謹慎地想,司徒主上也是受害者,不至於提前服了解藥的吧。
她打斷述說,看三人面上眼中不約而同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彩英目光落定司徒揚歌,訥訥道,“其實我當時心中疑慮皆消,適才只是下意識的警惕。”
司徒揚歌沒好氣地扭起半邊嘴角,“說得好聽都皆消,疑心起來卻也不含糊。”
彩英咬著一隻筷子,溼漉漉的杏眼無辜地看著對方,而後眨了眨。
司徒揚歌:“”這小狐狸氣性簡直和姓盼的有得一比。
“揚歌,長齊的境況比想象中要嚴重,你現下不能有且有唯一的打算。”
西京固然可以為盟約而戰,但天下沒有免費午餐,不管盟國也好,敵人也罷,國土朝堂被外人扼住咽喉,都是上位者的巨大失敗。
“我何嘗不明白?如今大錯已鑄,這次不是拼上榮譽,只怕是性命。”
薛紋凜見對方又是一副熟悉的吊兒郎當,只不過眉眼間聚煞含威,知他破釜沉舟的決心不小,心中也不禁悵然。
“彩英,那些記號如今還在麼?”
彩英嘻嘻一笑,“放心吧夫人,若他能報信出去,我自然會跟蹤到底,不至於此刻還不發出警示。他做記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從無到有,期間再無第三人,我都處理好了。”
盼妤這才放心,從坐下起就凝神緊張半天,問完這話,渾身湧上一股沉重的睏倦,精氣神肉眼可見的委頓。
她舉起一臂撐著額角,喃喃似自言自語,“既沒什麼可說的,只等接應罷了,如今也沒什麼可做可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