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想起那個被太爺爺牽掛了將近四十年的姑奶奶。
十八歲的她,那麼美,美得纖弱恬淡,彷彿一副古老而雋永的畫軸,這樣的一個姑娘,走過古色古香琉璃廠時,心裡可曾惦記過誰?
是風流倜儻的聶家三少,還是來自美國金髮碧眼的福宴清?或者誰都不是,其實她心儀另一個誰都不曾想到的人?
太平洋戰爭結束了,美國的b29飛機盤旋在北平上空,六國飯店旁的白俄露出貪婪的眼神,舉著槍的美國大兵走過那鐵網密佈的高牆,在那個鋼鐵和炮火鑄造的硝煙年代,一個才滿四九城的恬淡少女,該怎麼苟活於人世?
她在哪裡,還活在人世間嗎?
可曾回望家鄉,可曾得到過愛情?
初挽垂著眼睛,安靜地想著心事。
這時,草叢中傳來窸窣的聲響,是皮鞋踩上青草的聲音。
初挽仰起臉,看向來人,是陸守儼。
她在那民國舊事的陰影中,透過北平城四十年的煙雲,再去看他,瞬間被他灼熱的視線所燙到。
這一刻來不及用平和來裝點,以至於有著毫無防備的茫然。
陸守儼單膝微曲,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俯首看著她。
於是初挽便覺得,他看透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初挽望進他的眼睛裡,試圖從他眼睛裡去尋找什麼痕跡,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平靜,他這個人就是能夠輕鬆地將所有情緒都藏在深邃的海底。
陸守儼垂眸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她清澈的眼睛裡寫滿了徘徊,一如十幾年前。()
視線交纏間,陸守儼低聲喚道:≈ap;ldo;挽挽。≈ap;rdo;
℡本作者女王不在家提醒您《八零之選了前任小叔》節_完整章節』()
他只是這麼叫了她的名字,兩個字,被他說得繾綣溫柔,讓人不由去遐想,去猜測,去感悟他的用意。
他就是這樣一個不需要做什麼,就輕易讓她心防鬆動的男人。
初挽想,也許太爺爺是對的。
陸守儼卻看向了這片菜地:“挽挽,我來過這裡,我還記得我來的時候,你就這麼蹲在這個地方,也是像現在這樣摘野菜。”
他至今記得,在那件搶奪事件後,他終於被允許過來看她,知道她正在後面菜園裡摘野菜,他便飛奔過去找她。
當時後園覆蓋著大片大片枯黃的野草,一旁的柿子樹枝條蕭疏地掛著幾片敗葉,她挎著一個比她還要大的破舊竹籃子,蹲在那裡,埋頭在那雜草中挑揀著野菜,小手上沾了帶著冰碴的泥土。
她穿著一身灰藍舊棉襖,睜著清澈的大眼睛看他。
他當時被她眼睛中流露出的陌生刺痛了。
陸守儼微吸了口氣,收回心神,望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初挽,道:“挽挽是在等著我的結果,是不是?”
初挽看著雜草中叢生的枸杞,那枸杞輕輕晃盪著,晃得她失神。
陸守儼:“你很小的時候,剛剛學會走路,我就告訴過你,如果你想要什麼,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拿。”
他嘆了聲:“你當時記住了,後來又忘了,又或者說,你不需要我了。”
初挽抿唇看著遠處虛無的一處。
陸守儼重新蹲了下來,他鄭重地望著初挽:“挽挽,看著我。”
初挽便緩慢地望向他。
陸守儼伸出手來,捧住她的臉。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指骨很長,很大,恰好可以將她的臉捧在手中。
他捧住她的臉,微俯首下去,在距離很近之處,他停下來,端詳著她略顯瘦弱的面容,低聲道:“挽挽,一個人對事物的看法,來源自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過往經歷不同,自然塑造出不同的思維方式。你要知道,人都是血肉之軀,人不是神,這個世上也不存在神,沒有人一定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初挽眼神微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陸守儼眸中是溫柔的篤定:“我知道。”
他在試圖撼動一個在她心裡已經生根的權威。
他寵了她兩年,那個人卻用了十五年來試圖把她磨鍊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劍,把她身上的稜角一點點敲掉,把她心底的柔軟一寸寸磨硬。
初挽眸中有了涼意:“這就是你和我太爺爺聊過後,要對我說的話?”
陸守儼道:“你不高興我質疑他?”
初挽:“你到底和我太爺爺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