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燼飛不露神色,靜水流深的目光直瞬也不瞬地望著樹林的方向。
林中人似乎覺察到了他的視線,輕敏地躲在了樹幹後。
坐在輪椅上的沈初露,深深注視著阿鳶的照片,淚流滿面。
她哭得很安靜,只有晶瑩的淚水掛滿清瘦的兩腮,卻發不出任何悲慟的聲音。
唐俏兒怕她會因悲傷過度而影響到身體,忙走到她身後,將溫軟的雙手輕輕落在她肩頭,給予無聲的慰藉。
沈初露哭得紅腫的眼皮輕輕顫著,從裹著身軀的毯子裡,慢慢拿出一隻嶄的小熊。
唐俏兒不禁一愕。
這隻小熊,和她送給初露的那隻,一模一樣。
“國內已經買不到這隻小熊了,這是我奉四小姐的吩咐,託人在國外買的。”徐秘也被悲傷的氛圍感染,嗓音有點沙啞。
沈初露欲從輪椅上起身,可許是在病床上躺久了的緣故,她雙腿怎麼也使不上勁。
唐楓第一時間出她的意圖,下意識地腳尖往前躥了半步。
但霍如熙已將初露抱了起來,輕柔地放在地上,掌心扣上她的後腰,做她堅實的後盾。
沈初露吸了吸哭得通紅的鼻尖,將小熊放在墓碑前。
阿鳶姐姐……
就把我當成這隻笨笨的小熊吧,讓它替我,陪伴你吧。
這樣,你於此長眠,就不會寂寞了。
……
結束了葬禮,一行人慢慢走出墓園。
“隨風哥哥。”
唐俏兒快步追上唐樾兩口子,低聲道,“能麻煩你件事嗎?”
“一家人,什麼麻不麻煩的,俏俏你直說就行。”柳隨風狹長的眸子溫溫和和。
他暗中和唐樾有一下沒一下地手指勾搭著,唐樾只淡淡目視前方,縱著他像個孩子似的把他的一隻手擺弄來擺弄去。
唐俏兒正色道:“等回去,麻煩你把沈家大少爺送來的藥物進行化驗,是否可靠。
不是熟悉的人給的,我始終不能放心。”
“小意思,交給我。”柳隨風拍了拍胸脯。
“俏俏,你到白老四了嗎?”
唐栩牽著文薔的手走過來,“剛才還在,眨眼功夫人就沒了。”
“那麼大個人,丟不了。”唐樾輕輕淡淡地開口,將五指探入柳隨風的指縫間,與他十指緊扣。
“是呢,沒到那裡有很多樹嗎?保不齊他飛上哪顆樹上去打盹兒了。”唐俏兒隨口一說。
文薔訝然眨了眨眼睛,“在墓園裡睡覺嗎?四少爺……不怕阿飄嗎?”
唐栩哭笑不得,將她攏在懷中,“你得倒著問,阿飄怕不怕他。”
霍如熙親自將沈初露抱上車,剛要上去,聽見背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回頭,到直站在他身後的唐楓。
“如熙,我……”
“不怪你。”
不等唐楓說出口,霍如熙便心領神會,溫聲打斷了他,“而且,我還沒有對你說一聲謝謝。
你給初露的,我以前從未給過她。是你教會我,什麼是,如何去。”
唐楓怔怔注視著他,眼底的淚越聚越多,可一顆被愧疚和自責揉捏擠壓的心臟,卻慢慢恢復了規律的跳動,從無盡的自我壓迫中掙脫而出。
他無法原諒自己。
可最該恨他的人,卻原諒了他。盡力幫他釋懷。
“以後……你和初露,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叫我。”唐楓嗓音暗啞著。
他不會講什麼太好聽的,他只會講最真心的。
“可以嗎?”
霍如熙彎起鳳眸,語氣也很真誠,“什麼事,都可以叫你?”
唐楓會心一笑,“你和初露的好日子,我一定會過去,包個大紅包給你們。只怕你不給我下請柬。”
“你是初露的七哥,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怎麼會不邀請你。”
霍如熙低下頭,神情幾分赧然,“我只怕你不肯來呢。”
唐楓喉嚨一哽,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回到車上,沈初露正乖乖裹著絨毯,靠在玻璃窗上閉目養神。
現在她的身體狀態,還是太虛弱。哪怕全程幾乎都坐著輪椅,但這樣的出行對現在的她而言,還是有點勉強了。
“窗子涼,靠在這裡。”
霍如熙張開長臂,大掌放在她頭側,溫柔地將她攏入懷中,下頜抵在她頭頂,輕輕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