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或許做老師是合格的,但卻不能算合格的帝師。”
魏廣德說出這話時,陳矩好像面前之人在發光似的。
他知道魏廣德口中的“他們”是指的誰。
確實,張居正和他選定的翰林,都是朝中飽讀詩書之人,才華肯定是有的,教普通學子當然沒有問題。
可是,他們卻沒有意識到,他們教的是皇帝啊,怎麼能用對待普通學子的方式來教育。
陳矩點點頭,他意識到魏廣德給小皇帝講嘉靖朝舊事,其實就是在向他灌輸嘉靖皇帝在朝中的平衡之道。
或許這也是誤打誤撞,魏廣德只是意識到張居正的教學模式不好,也知道嘉靖皇帝馭下手段了得,所以才選擇多和他講嘉靖朝舊事,讓他心中多少對權謀有個概念。
皇帝,做為高高在上的人,做事卻不能親力親為,所以得學會用人。
用的都是文臣,難免抱團,這時候就得學會分化他們。
簡單說,做皇帝,馭下手段就是拉一派打一派,反正不能讓手下一團和氣。
當初隆慶皇帝就做的很好,他上臺後就充分利用高拱的性子,讓他和徐階對立。
之後呢,又是利用高拱的性子,成功讓他和陳以勤、殷士譫及自己對立。
當自己發覺身子骨兒不行了,知道單靠張居正制衡不了高拱,又急忙召回魏廣德,希望他的加入能夠讓內閣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總之,一切佈局都是要讓內閣形成兩派,相互爭鬥,而皇帝則高坐龍椅之上,操控大權就好了。
兩派都要制約,還要平衡,該打擊強大的一派就得果斷出手,避免尾大不掉。
該扶持弱小一派,就必須選準機會介入,保證朝堂勢力的平衡。
歷史上的萬曆皇帝看明白了嗎?
應該是看明白了,卻沒有學會馭下的手段。
這可不是說大臣經過了嘉靖朝就變得聰明起來了,知道皇帝的手段。
他們知道的,不過是嘉靖皇帝的手段。
萬曆皇帝沒有學到精髓,自然不會使用,即便朝堂上已經出現了所謂齊浙楚黨和東林一系,卻不知道該如何介入,平衡他們的實力。
不得不說,這就是張居正的失誤。
到最後,萬曆皇帝意識到他已經沒法操縱朝廷大權後,就選擇了躲在後宮裡不上朝,用怠政對抗咄咄逼人的文官集團。
而且,最關鍵的還是,萬曆皇帝明明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卻束手無策。
他從未學習過這些,甚至一直被教育著應該排斥這些想法和手段,因為這些在文臣眼裡都是極端罪惡且“古之賢君”應該極力摒棄的。
應該說,張居正編的書,萬曆皇帝其實是看進去了的。
而恰恰也因此讓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魏廣德做為後世人,自然知道教育普通人和教育皇帝,所講內容肯定是天差地別的。
教士子是道德高尚和如何做事,教皇帝是如何選人和用人。
“善貸,你考慮過沒有,你講的那些事兒,和皇爺從書上學來的,多少會有矛盾,屆時皇爺又該如何自處?”
陳矩皺眉說道。
“我會讓他學會思考,學會知曉自己的利益到底是什麼。”
魏廣德只是淡淡說道。
這個時候,陳矩其實內心也是矛盾的。
書上的至理名言他也是熟記在心,可是他也明白,朝堂上的事兒,牽涉的其實是皇權和相權之爭。
這裡的相權,並非指內閣首輔,而是文官集團的利益。
魏廣德顯然不認為相權太大是好事兒,它需要皇權制約。
相應的,皇權也需要相權制約,避免皇帝按照自己喜惡行事,而貽害無窮。
“善貸才是我萬曆朝的帝師啊。”
到這個時候,陳矩終於感慨一句。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