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
“怎樣?”
“被敵人俘虜了。”
“唉!”俊勝仰面朝天,低吟了一聲,“古渡和那古野方面的援軍呢?”
“當平手中務大輔和織田大人飛馳前來,安祥城已經陷入重圍,信廣大人也已落入敵將太原雪齋之手。”
“接著說!”
“是。雪齋不但巧言善辯,尤擅排兵佈陣。信廣大人被囚於二道城,四周築起了圍牆。”
“攻佔安祥城後,敵人是偃旗息鼓,還是要趁勢……”
“他們正在加緊攻打上野城。”年輕武士猛地抬起頭,“這樣下去,那古野將萬分危急。主公要求阿古居立刻增援上野城。”
俊勝點點頭。既然上野城已經受到攻擊,形勢必已十分危急。“難道他們……我知了。你稍事歇息,立刻回去覆命。”他向久六遞了個眼色,久六施了一禮,扶起那武士。一旦完成使命,年輕武士頓時渾身無力。
“安祥城陷落了……”使者下去後,俊勝回頭看著於大,小聲自言自語道,“平靜了這麼久的阿古居,就要進入冬天了。”
於大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於大從和俊勝完全不同的立場上考慮安祥城。安祥城,那是松平氏歷代祖先居住的地方,亦是岡崎的門戶。竹千代之父廣忠曾經那樣執著地要奪回安祥城,最後終於悲哀地死去。這次,織田信秀的長子又因該城失陷而落入了敵手。信秀對於這座城,傾注了怎樣執著的念想?爭奪、殺戮,只要人類存在,這個修羅世界便永遠無法避免爭鬥嗎?
久六回來了,雖然知道事態嚴重,但他並沒顯出意外的神色。
“久六!”俊勝道,“增援上野城,刻不容緩。你馬上準備。”
“大人,”久六道,“大概已經遲了。”
“即使遲了,也必須前往!”
久六又道:“依靠小城上野,根本無法阻擋氣勢洶洶的今川大軍。大人還是牢牢守住此地,派在下前往那古野城吧。”
“你……去做什麼?”
“勸他們講和。若古渡信秀大人聽不進我言,我就去勸說信長公子。”
“你怎樣說?”
“用松平竹千代交換信廣。”俊勝猛回頭,尖銳地盯著於大。於大似也頗感意外。
“用竹千代交換信廣……可以嗎?”
“應該可以。”久六答道,“今川治部居心深不可測。他聲稱為岡崎而戰,但一旦岡崎少主到手,他便師出無名了。”
俊勝默默地看了看於大,如今他已經很爽快地答應於大給竹千代送衣物了。“那麼,竹千代能平安回去嗎?”
“說不準。”久六乾脆地回答。於大頓時愁雲滿面。竹千代如果繼續留在熱田,她還能秘密地送衣物過去,若將竹千代轉往駿府,她就愛莫能助了。
可憐的竹千代,三歲便與母親分離,六歲就被送出去做人質,途中又被劫持到織田氏,接著父親廣忠不明不白死去。這次,又要作為交換的條件,被迫離開已經住慣了的熱田。
“久六,”沉默了許久的俊勝小聲道,“若是對方的計策倒無可非議,但我不會那樣做。”
於大忽然伏倒在榻榻米地板上。她雖然沒有哭出聲來,但全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過了半晌,久六又道,“這是個意外頻頻的亂世。這些計策也不一定會讓人送命。可能信廣大人獲救,竹千代也可以在其他地方繼續活下去……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請務必派久六作為使者前去。”
俊勝沉默不語,等待著於大停止哭泣。用竹千代交換信廣。若能夠因此而停戰,倒也不失為一法。但將竹千代送到駿府,後果究竟會如何?由於大去決定吧。如果於大同意,那麼她必須忍受長期被監視的屈辱;如果她不同意這個辦法而繼續和竹千代保持聯絡,將招致織田家更多的猜疑。
“夫人。”走廊下傳來侍女的聲音。於大抬起頭,擦去眼淚。
“洞雲院的住持想見夫人。”
洞雲院乃久松家的家廟。一峰禪師來了。
俊勝向久六遞了個眼色。他知道於大曾經發願向禪師敬獻《觀音經》血書,每日裡她都用血書寫經文。血書裡凝聚著對竹千代的愛。不,是比愛更深厚的願望,她祈禱即將出生的久松血脈,能和竹千代結成堅不可摧的兄弟情誼。久六點頭站了起來。禪師此時和於大相見,亦可幫助她作出選擇。
二人出去後,禪師立刻走了進來。很自然地坐在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