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聲音,以及弗洛倫薩紅衣主教的派頭。
晚上七點,拉了第一道啟程汽笛。費爾米納感到汽笛聲震得她的左耳疼痛難忍。頭天晚上做了些夢,盡是些惡兆,她不敢去解釋。大清早她就讓人把她帶到當時叫做拉·曼加公墓附近的神學院公墓去。她站在丈夫的墓穴前自言自語,對他進行合乎清理的責備,把那些憋在心中的話全部傾吐出來,然後與已故的丈夫和解。接著她向他述說了旅行計劃,並說了再“再見”,以示道別。象她每次去歐洲旅行那樣,她不想把外出的事告訴任何人,以避免沒完沒了的送行。雖然她作過多次旅行,但仍感到象第一次出行一般。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不安也在增加。一上了船,就覺得象是被遺棄了,心中十分淒涼,她真想單獨呆在一處痛流快快地哭一場。
響起最後一道汽笛時,烏爾比諾·達薩大夫和妻子爽快地跟費爾米納告別。阿里薩陪他們走到下船跳板那兒。烏爾比諾·達薩大夫在妻子後邊為他讓路,只有這時,他才明白了阿里薩也去旅行。烏爾比諾·達薩大夫掩飾不住自己的惶恐。
“可是,這事我們不知道呀!”他說。阿里薩向他出示了他的寢般的鑰匙,意圖再明顯不過了:讓他明白他佔用的是公共甲板上的一個普通艙。然而烏爾比諾·達薩大夫並不覺得這就足以證明他的清白。他向妻子投去一道遇難者的目光,象是為自己的惶“恐尋找一個支撐點,但是他遇到的是冰冷的目光。她以非常低沉而又嚴厲的聲音對他說:”你也……?“是的,他也象妹妹奧費利亞一樣,認為愛情有其年齡界限,過了這個界限,就開始不體面了。可是他善於適時作出反應。他與阿里薩握手告別,那握手與其說是感激,倒不如說是無可奈何。
阿里薩從大廳欄杆那兒看看他們下船。正如他所等待與期望的那樣,烏爾比諾·達薩大夫和妻子在登上汽車之前,背轉身來看了看他,而他則揮手向他們告別。他們也向他揮了揮手。他繼續站在欄杆那兒,直到車子在貨場院子裡的塵埃中消失。然後他進到自己的寢艙,穿上一套更適合在船長私人餐室裡吃登船後第一頓晚餐的衣服。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而且迭戈·薩馬利塔諾船長以其四十年河上生涯的內容豐富的故事為這個夜晚加了調料。但是,費爾米納不得不費老大勁兒才裝出了開心愜意的樣子。雖然八點鐘就拉過了最後一道啟航汽笛,送行的人也都下了船,撤了搭板,但是輪船還是在船長吃完飯走上指揮台上開始操作後才開航的。費爾米納及阿里薩站在大廳的欄杆旁,往外眺望。以辨別城市燈光取樂的喧嚷的旅客,跟他們擠在一起。就這樣,輪船慢慢地開出港灣,駛入看不清的水道及佈滿點點漁燈的沼澤地,最後終於在以馬格達萊納河寬闊的主航道上自由自在地加速行進了。這時,樂隊奏起了一支流行的民間樂曲,旅客一片歡騰,舞會亂哄哄地開始了。
費爾米納寧願躲在客艙裡。整個晚上她默無一言,阿里薩也聽任她去安靜地遐想,只是在艙前向她道別時打擾了一下。但是她沒有睏意,只感到有點冷。她建議兩個人一起在艙房瞭望臺前坐一會,看一著河流。阿里薩抱了兩個藤椅到欄杆邊,關了燈,給她披上條毛毯,爾後坐到她身邊。她從他送的小盒子裡取出菸葉捲了支菸。她熟練的捲菸技術令人吃驚。她悠悠地吸著,煙霧留在口中,也不說話。接著又捲了兩支,不間斷地吸著。阿里薩則是一口接一口地喚了兩暖壺苦咖啡。
城市的亮光在天邊消失了。從黑乎乎的瞭望臺看去,河流平緩而安靜,“月光下)沿岸的牧場變成了閃著磷光的平原。時而可見大堆大堆的黃火旁有間草屋,告訴人們,那兒可以買到供輪船用的木柴。阿里薩對青年時作的那次旅行尚有記憶,而沿河所見使那些記憶陡然復甦,象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他給費爾米納講了一些當時的情景,以為可以振作她的情緒,但是她只是吸菸,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似的。阿里薩放棄自己的回憶,讓她獨自去想自己的心事。這當兒她仍舊不停地捲菸、點菸、吸菸,直到將盒子裡的菸葉全部卷完、吸光。
半夜過後,音樂停止,喧譁的旅客們散去,只聽到入睡時的竊竊私語。那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單獨坐在黑暗的瞭望臺上了,兩顆心在一起跳動,兩個人和輪船行駛的節奏在一起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阿里薩藉著河水的反光看了一眼費爾米納。她在出神,表情神秘,河水微弱的反光照在她雕像般的側影上,顯得柔和而甜蜜。他發現她在無聲地啜泣。可是,他沒有象她希望的那樣去安慰她或等著她的眼淚流盡,而是嚇得慌了神兒。
“你是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