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聽著這種可怕的話題,一聲也不敢吭,也不敢抬頭。但是,我的車子還是每天悄悄
的開來開去。
登天,我暫時還不想去交通大隊爬梯子。
有一天,父親來信給我,對我說:“駕駛執照乘著在沙漠裡有空閒,快去考出來,不要
這麼拖下去。”
荷西看見家信,總是會問:“爸爸媽媽說什麼?”我那天沒提防,一漏口就說:“爸爸
說這個執照啊可不能再賴下去了。”
荷西聽了嘿嘿得意冷笑,對我說:“好了,這次是爸爸的命令,可不是我在逼你,看你
如何逃得掉。”
我想了一下,欺騙自己,是心甘情願,不妨礙任何人。但是,如果一面無照開車同時再
去騙父親,我就不願意。以前他從不問我開車,所以不算欺騙他。
考執照,在西班牙是一定要進“汽車學校”去學,由學校代報名才許考。所以就算已經
會開了,還得去送學費。
我們雖然住在遠離西班牙本土的非洲,但是此地因為是它的屬地,還是沿用西班牙的法
律。
我答應去進汽車學校的第二日,荷西就向同事們去借了好幾本不同學校的練習試卷,給
我先看看交通規則。
我實在很不高興,對他說:“我不喜歡唸書。”荷西奇怪的說:“你不是一天到處像山
羊一樣在啃紙頭,怎麼會不愛念書呢?”
他又用手一指書架說:“你這些書裡面,天文、地理、妖魔鬼怪、偵探言情、動物、哲
學、園藝、語文、食譜、漫畫、電影、剪裁,甚至於中藥秘方、變戲法、催眠術、染衣
服……混雜得一塌糊塗,難道這一點點交通規則會難倒你嗎?”我嘆了口氣,將荷西手裡薄
薄幾本小書接過來。
這是不同的,別人指定的東西,我就不愛去看它。
過了幾日,我帶了錢,開車去駕駛學校報名上課。
這個“撒哈拉汽車學校”的老闆,大概很欣賞自己的外表,他穿了不同的衣服,拍了十
幾張個人的放大彩色照片,都給掛在辦公室裡,一時星光閃閃,好像置身在電影院裡一樣。
櫃檯上擠了一大群亂哄哄的沙哈拉威男人,生意興隆極了。學車這事,在沙漠是大大流
行的風氣,多少沙漠千瘡百孔的帳篷外面,卻停了一輛大轎車。許多沙漠父親,賣了美麗的
女兒,拿來換汽車。對沙哈拉威人來說,邁向文明唯一的象徵就是坐在自己駕駛的汽車裡。
至於人臭不臭,是無關緊要的。
我好不容易在這些布堆裡擠到櫃檯旁,剛剛才說出我想報名,就看見原來我右邊隔著一
個沙哈拉威人,竟然站著兩個西班牙交通警察。
我這一嚇,趕緊又擠出來,逃到老遠再去看校長的明星照片。
從玻璃鏡框的反光裡,我看見其中一個警察向我快步走過來。
我很鎮靜,動也不動,專心數校長襯衫上的扣子。這個警察先生,站在我身邊把我看了
又看,終於開口了。他說:“小姐,我好像認識你啊!”
我只好回過身來,對他說:“真對不起,我實在不認識你。”他說:“我聽見你說要報
名學車,奇怪啊!我不止一次看見你在鎮上開了車各處在跑,你難道還沒有執照嗎?”我一
看情況對我很不利,馬上改口用英文對他說:“真抱歉,我不會西班牙文,你說什麼?”
他聽我不說他的話,傻住了。
“執照!執照!”他用西班牙文大叫。
“聽不懂。”我很窘的對他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這個警察跑去叫來他的同事,指
著我說:“我早上還親眼看見她把車開到郵局門口去,就是她,錯不了,她原來現在才來學
車,你說我們怎麼罰她?”
另外一個說:“她現在又不在車上,你早先怎麼不捉她。”“我一天到晚看見她在開
車,總以為她早有了執照,怎麼會想到叫她停下來驗一下。”
他們講來講去把我忘掉了,我趕快轉身再擠進沙哈拉威人的布堆裡去。
我很快的弄好了手續,繳了學費,通知小姐給我同時就弄參加考試的證件,我下下星期
就去考。
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