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在公共汽車站前,要罰!”
“這個鎮上沒有公共汽車,從來沒有。”我大叫。“將來會有,牌子已經掛好了。”
“你們不能用這種方法來罰我,不收,我拒付。”“有站牌就不能停車,管有沒有公
車。”
我一生氣,腦筋就特別有條理,交通規則在我腦海裡飛快的一頁一頁翻過。
我推開警察,跳上豐,將車衝出站牌幾公尺,再停住,下車,將罰單塞回給他們。“交
通規則上說,在某地停車兩分鐘之內就開走,不算停車。我停了不到兩分鐘又開走了,所以
不算違規。”
“官兵捉強盜”,這兩個人又輸了,罰單丟給山羊吃吧。我哈哈大笑,提著菜籃往“沙
漠軍團”的福利社走去,看看今天有沒有好運氣,買到一些新鮮的水果菜蔬。
日復一日,我這隻原本不是生長在沙漠的“黑羊”,是如何在努力有聲有色的打發著漫
長而苦悶的悠悠歲月。—天涼好個秋啊—
白手成家
其實,當初堅持要去撒哈拉沙漠的人是我,而不是荷西。
後來長期留了下來,又是為了荷西,不是為了我。我的半生,飄流過很多國家。高度文
明的社會,我住過,看透,也嘗夠了,我的感動不是沒有,我的生活方式,多多少少也受到
它們的影響。但是我始終沒有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將我的心也留下來給我居住的城市。
不記得在哪一年以前,我無意間翻到了一本美國的《國家地理雜誌》,那期書裡,它正
好在介紹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釋的,屬於前世回憶似的鄉愁,就莫名其
妙,毫無保留的交給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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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回到西班牙來定居時,因為撒哈拉沙漠還有一片二十八萬平方公里的地方,是西
國的屬地,我懷念渴想往它奔去的慾望就又一度在苦痛著我了。
這種情懷,在我認識的人裡面,幾乎被他們視為一個笑話。
我常常說,我要去沙漠走一趟,卻沒有人當我是在說真的。
也有比較瞭解我的朋友,他們又將我的嚮往沙漠,解釋成看破紅塵,自我放逐,一去不
返也——這些都不是很正確的看法。
好在,別人如何分析我,跟我本身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B*�
等我給自己排好時間,預備去沙漠住一年時,除了我的父親鼓勵我之外,另外只有一個
朋友,他不笑話我,也不阻止我,更不拖累我。他,默默的收拾了行李,先去沙漠的磷礦公
司找到了事,安定下來,等我單獨去非洲時好照顧我。他知道我是個一意孤行的倔強女子,
我不會改變計劃的。
在這個人為了愛情去沙漠裡受苦時,我心裡已經決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輩子流浪下去
了。
那個人,就是我現在的丈夫荷西。
這都是兩年以前的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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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去沙漠之後,我結束了一切的瑣事,誰也沒有告別。上機前,給同租房子的三個西
班牙女友留下了信和房租。關上了門出來,也這樣關上了我一度熟悉的生活方式,向未知的
大漠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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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停在活動房子的阿雍機場時,我見到了分別三個月的荷西。
他那天穿著卡其布土色如軍裝式的襯衫,很長的牛仔褲,擁抱我的手臂很有力,雙手卻
粗糙不堪,頭髮鬍子上蓋滿了黃黃的塵土,風將他的臉吹得焦紅,嘴唇是乾裂的,眼光卻好
似有受了創傷的隱痛。
我看見他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居然在外形和麵部表情上有了如此劇烈的轉變,令我心
裡震驚的抽痛了一下。
我這才聯想到,我馬上要面對的生活,在我,已成了一個重大考驗的事實,而不再是我
理想中甚而含著浪漫情調的幼稚想法了。
從機場出來,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很難控制自己內心的激動,半生的鄉愁,一旦迴歸這
片土地,感觸不能自己。
撒哈拉沙漠,在我內心的深處,多年來是我夢裡的情人啊!
我舉目望去,無際的黃沙上有寂寞的大風嗚咽的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