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本事。孩兒個願學他。就要孩兒學戲,也只好在戲文裡面,趁些本分錢財罷了。若要我喪了廉恥,壞了名節,去做別樣的事,那是斷斷個能的。”
絳仙說:“做爹孃的,要在你身上掙起一分大傢俬,你倒這等迂拙起來。我們這樣婦人,顧甚麼名節,惜甚麼廉恥,只要把主意拿定了,與男子相交的時節,只當也是做戲一般。他便認真,我只當假,把雲雨繆綢之事,看得淡些。一則身子不受虧,二則這就是守節了,何須恁般拘執呢!古語說的好:煙花門第怎容拘泥,拚著些假意虛情,去換他真財實惠。把鳳衾鴛被,都認做戲場餘地。我做孃的,也不叫你十分濫交,逢人就接,遇人就睡。有三句秘訣,傳授與你。你若肯依計而行,還你名實兼收,賢愚共賞,一生受用不盡。聽我道來:叫做許看不許吃。許名不許實,許謀不許得。”藐姑說:“怎麼叫做許看不許吃呢?”絳仙雲:“做戲的時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被人看到,就是不做戲的時節,也一般與人玩耍,一般與人調情。只有這香噴噴的一盤美包子,不許他到口。這就叫做許看不許吃。”藐姑道:“那許名不許實?”絳仙道:“若有富貴大賈、公子王孫,要與找做實事的,我口便許他,只是你故延捱,不使到手。這叫做許名不許實。”藐姑道:“那許謀不許得呢?”絳仙道:“若遇那些痴心子弟,與我們處厚了,要出大塊銀子,買我從良,我便極口應允,使他終日圖謀,不惜納交之費。到了後日,只當做場春夢,決不肯言把身子嫁他,這叫做許謀不許得,”藐姑雲:“既捨不得身子,為甚麼不直言回他,定要做這許多圈套呢?”絳仙道:“我兒,你不知道,但凡男子相與歸人,那種真情實意,不在粘皮靠肉之後,卻在眉來眼去之時,就像饞人遇著酒肉,只可使他聞香,不可使他到口。若一到口,他的心事就完了,那有這種垂涎嚥唾的光景,來得熱鬧!”
他二人正說之間,劉文卿來到門內說:“合的小班,今已十有八九,要起個班名才好。我兒,你是極聰明的,想出兩個字來。”藐姑說:“既是小班,取個方盛未艾的意思,叫做‘玉筍’班罷。”文卿說:“兩字甚好,只是班中尚少一個腳色。待我寫個招帖,貼在門首,自然有人來做。”上寫雲:“本家新合玉筍班,名色俱備,只少淨腳一名。願入班者,速來賜教。”藐姑說:“既要孩兒學戲,孩兒不敢不依。只是一件,但凡忠孝節義,有關各教的戲文,孩兒便學。那些淫詞豔曲,做來要壞廉恥,喪名節的,孩兒斷不學他。”文卿說:“這是容易的。”藐姑口雖不言,心內暗想雲:“那個做正生的,不知是怎生一個人物?倘是俊俏的,也就是我的福了。”遂作詩一首。詩曰:玉筍佳名確不易,小班更比大班奇。
饒伊擅盡當場巧,究竟厲非婦所宜。
要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傾城貌風前露秀 概世才戲場安身
卻說譚楚玉自從那日聽了二位誇美劉絳仙的好處,時刻在心。兩三日後,二位朋友說:“今日有戲,不知老兄可出去看看否?”譚生雲:“如此,妙,妙。”三人遂攜手而行。及至到了戲場臺上,還不曾有人。其友雲:“想是梨園子弟未到,我們且在這總路口上,站上一會,等劉絳仙走過的時節,先把他凌波俏步,領略一番,然後跟他去看戲,有何不可!且是那些做戲的婦人,臺上的風姿與臺下的顏色判然不同。我和你立在此處,到可以識別真才。”譚生說:“同是一個人,怎麼有兩樣姿色?”其友雲:“這種道理也有些難解,場上那件氈條,最是一件作怪的東西,極會凌醜婦,幫佳人。醜陋的走上去,愈加醜陋;標緻的走上去,分外標緻。兄若不信,請驗一番就是了。”說話之間,見一夥人擁擠而至。譚生雲:“所謂劉絳仙者,就是前面那一位麼?”其友雲:“正是。小弟的說話,可也讚的不差。”譚生雲:“也不過如此。”其友雲:“婦人的姿色,到這般地步,也夠得緊了,難道還有好似他的不成!”
譚生雲:“方才在後面的那個垂髫女子,難道不是天香國色?為甚麼對了人間至寶,全不賞鑑,倒把尋常的姿色,那般抬舉起來?”其友雲:“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叫做藐姑,帶在身邊學戲的。據小弟看來,好便是好,也未必在他母親之上。”譚生心內想道:“這位女子,就像胎裡的明珠、璞中的美玉,全然不曾琢磨的。非具別眼的人,那能識認得出!這種道理,不但他們不知道,也不可使他們知道。若使見知於人,則天下之寶,我必不能獨得矣。也罷,我且依他說個不好,自己肚裡明白就是了。雖如此說,既要結識他,須是在未曾破瓜的時節,相與起頭才好。我且隨眾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