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衙門,正值堂務將完,三人慌忙趕進來。那管司事的是呂圖南,見了便道:“舊例有公事,俱是司成送過來,三生為何如此慌張?”三人將本呈上道:“這本是要生員們自遞的。”呂通政接了,看過副本,吃了一驚道:“秀才們不去讀書,怎麼幹這樣沒正經的事?”三人道:“魏司禮功德,天下稱頌,生員等不過遵循故事而已。”呂通政道:“既是奉行故事,又何必步入後塵,不知此本一上,甚是利害?”三人道:“利害自在生員,不幹老大人事,只是代生員們進呈罷了。”言畢,把本撇下,悻悻而去。呂公大怒道:“不意有這等喪心的畜生!”叫把本存下不上。回到私宅,長班稟道:“監裡林大人有書。”呂公接來,拆開一看,書上道:“弟監內生員陸萬齡等,不守學規,妄言德政。貴衙門職司封駁,伏乞大人存下。”呂公道:“我正說林老先生是個正直之人,何以不禁止他們,我只是不代他上就罷了。”
過了三五日,忠賢不見此本,便問李永貞道:“前日說有幾個監生要代咱建祠,怎麼不見本到?”永貞便將通政司打來的本,逐一查過,並沒得。忙傳信與魏撫民,叫作速上本。撫民便來向曹代說。曹代道:“本久已上了,是我們親遞與呂通政的,這是他按住了。”
次日,三人又到通政司來問。呂公道:“這本不獨本司說不該上,便林大人也說上不得,諸生不如止了罷。”三人大聲道:“止不得!這事魏司禮已知道了,若老大人不肯上,恐沉匿奏章,到與老大人不便。”呂圖南見他們出言無狀,知不可遏,便說道:“既三生必於要上,本司代你上罷了,何必遺臭萬年。”三人見允了,才欣然而回。
一面本上去,就批下來道:“廠臣功高萬世,宜並素王。該監生等捐資建祠,準於國子監傍擇地興建。即著該生陸萬齡等監督,欽此。”他三人得了此旨,便狐假虎威的公借了三千兩銀子,買地發木,就於太學之東,買了一塊空地。基址還小,又把監內射圃、齋房概行拆去。祭酒差人來喚,他們竟付之不理。後又差人向他們說,也只當耳邊風。三人立定條規:凡新納監要來坐監的,勒捐銀十兩才許進監;撥歷的捐二十;科舉的捐五兩。再訪到同堂富足的,勒令額外加捐;窮的也不顧他死活,勒令典當助工。特置加二三的重平子收銀,火耗加三,是三人均分。又將監裡堆的舊料,道是公物,硬行變賣。工匠稍遲,便大板子重責,比官還狠些。又有那不通文理的監生李映日等,也上本道:“廠臣可比周公,專禮樂征伐。”虧呂通政按住未上,卻越發不成事體了。
林司成見了如此光景,愈加發指,恨道:“我為監主,聽著他們如此橫行,不能處治!今把太祖原建的射圃、齋房都被狂生拆毀,置我於何地?還要我在此何用?”於是上疏告病。誰知忠賢已知建祠的本是他阻撓的,竟批旨著他削籍回去。林公欣然束裝而歸。正是:職守既不遂,肯將名節汙?
飄然拂衣去。端不愧師儒。
畢竟不知林司成去後建祠之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
詩曰:
世人莫道婦寺柔,從來陰險莫為儔。
世人勿謂婦寺微,反掌即時成險■。
睚眥圖洩一朝忿,快心何必論名分。
況有從中下石人,怨氣飛霜莫為問。
我聞此語心欲酸,昂昂壯氣發衝冠。
飲冤豈直在疏遠,致令葭莩之盟寒。
君心願化光明燭,一洗從前菲萋毒。
投豺畀處城社清,喜起明良太平續。
話說魏忠賢因建生祠,謫了林祭酒。監生陸萬齡等愈無忌憚,恣意妄行,蒐括富戶監生。眾同堂見了,都紛紛告假回去。舉朝官員怒目切齒,都敢怒不敢言。行道之人亦皆唾罵。隨有詩貼於樹上道:槐影參差覆杏壇,儒門子弟盡高官。
卻將俎豆同閹宦,覺我慚惶下拜難。
又曰:
聖德如天不可量,千秋誰敢望宮牆。
豈知據德依仁者,竟使閹人並素王。
三人見了此詩,連忙揭去。不知那緝事的早已傳入忠賢耳內,即著工部出示,禁止閒人入內,又著緝事的訪拿。那些舉人、秀才見了這個光景,都不忍去看,農工商賈也不敢去看,把個監前弄得冰清鬼冷的沒人行走。
城中有個武進士顧同寅,一日出城代個同年餞行,走監前過,有許多校尉喝他下馬。顧同寅道:“過聖廟才下馬,怎麼這空地上也叫人下馬?”校尉喝罵道:“瞎眼囚攮的,你不知道是魏祖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