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會來刷盤子,幸運撞到一個經理的職務,沒有想到繞了一圈又回到原先的起點,當了一回操盤手。他正無奈地苦笑,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擦乾雙手接聽,電話那頭傳來蔣匯東的聲音,他說,我出事了。
怎麼了?
我朋友到鼓樓區來玩,和別人有點矛盾,對方就喊人過來,我朋友也喊人,也告訴我了,眼看著兩邊即將發生破壞和平的事情,我就過來勸架,然後警察來了,連我一起抓了,說懷疑我起著煽風點火的作用!
榮小白這才驚慌起來,安慰道,哥,你別急,警察叔叔不會冤枉好人的,叫他們不要以貌取人。
小白,冤死的人多了去了,多我一個,六月也不會飄雪,哥脫身的機會也不知道有多大,大概是凶多吉少,快來派出所一趟吧,哥有話對你說。
這話聽起來特像臨終遺言,聽著總不太順眼,榮小白扯下圍裙,拎起外套往外跑,臨到門口時對收銀員說,我出去有點事情,回頭讓副經理處理一下廚房裡的事情。收銀員一直埋頭調情,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懶得搭理他。
小白高調地打車走,說去派出所,南京的計程車司機天生具有正義感,以為這位外地人去報案,將車開得四輪離地,朝派出所飛去。一會兒工夫之後小白到達派出所門口,忽然想起蔣匯東說的是鼓樓區,於是司機又載著他飛向鼓樓區派出所。這是一次燒錢的征程,小白交出紅票子時手都抖了。他往派出所裡走時仔細一想又覺得蔣匯東可能把事情想得嚴重了,否則警察怎麼會讓這廝有機會打電話。
蔣匯東正沮喪地坐在長椅上,看見榮小白的時候彷彿看見救世主,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旁邊的警察以為他準備逃竄,立即上來將他按住,蔣匯東指著門口解釋道,這是我弟弟,我弟弟來看我的。
警察看了看榮小白,問道,你真是他弟弟?
小白第一次被警察問話,有些緊張,慌忙點頭說,嗯,我是他沒過門的弟弟。
房間裡的警察瞬間愣住了,然後又都開心地笑了起來,一個女民警甚至將一口茶水噴到另一個警察的身上,空氣裡充滿茶話會的氣息。問話的警察說,經過我們初步的核實,你哥哥不是這起鬥毆事件的主要參與者,但他確實有一定的關聯,我們還需要暫時拘留他一段時間,等我們把事情核查清楚之後就行。
我哥哥是好人,從來不打架,我可以先帶他回去麼?
警察遺憾地搖了搖頭。
榮小白道聽途說過一些關於在派出所過夜的故事,他不忍心將蔣匯東丟在這裡,於是把目光落在那位女警察身上,醞釀了一下情緒,哭喪著臉說,我從小家境就不好,是我哥哥打工供我上學,他連一件新衣服都捨不得買,從小他就不許我打架,說我們人窮志不窮,要臥薪嚐膽,現在我賺錢了,我要是把我哥哥丟在這裡過夜,我回去怎麼對我媽媽交代?
女警察嘴角動了動,一下子心軟了,扭頭對她的頭兒說,看這孩子確實不像壞孩子,不如先保釋回去吧,在這裡過夜畢竟不是好事。
那個高大威猛地警察頭頭兒想了一下,點頭答應了,讓榮小白拿出身份證,填寫一份表格,再交八百塊錢就可以帶蔣匯東先回去,但必須隨叫隨到。警察頭頭看了一下表格,疑惑地問道,怎麼一個姓蔣一個姓榮?
小白想了一下,說,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
警察微微地笑,點頭接受這個解釋。他也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怎麼會看不穿榮小白這點拙劣的伎倆,然而他不想點破,既然一個有難,另一個不辭辛苦地編造謊言,破財營救,只是為了讓對方免受一次在派出所過夜的罪,還有什麼可以責備的呢?榮小白在各個口袋裡摳巴了半天,連一毛硬幣都掏了出來,加上蔣匯東的錢,一共才五百出頭一點,他可憐兮兮地盯著警察叔叔,不知所措。警察揮了揮手,說,就這樣吧,只要他隨傳隨到,這些錢還是會還給你們的。
榮小白千恩萬謝地鞠躬道謝,帶著垂頭喪氣的蔣匯東離開,臨出門的時候警察又喊住他們,蔣匯東腿一軟差點跌倒。警察從那堆鈔票和硬幣裡拿了兩張十元鈔票遞過來,說,回去坐車要用錢的吧,以後可別再惹是生非了。
外面天空有些黑了,不時有轟隆隆的雷聲,空氣有些潮溼,卻沒有下雨。他們頂著大風走在大街上,由於剛才的緊張過度,現在蔣匯東仍感覺全身冰涼,不停地打顫。榮小白原本打算脫下外套,矯情地給他披上,但想想自己脫了外套後說不定也冷得直哆嗦,到時候又不好意思從他身上剝下來,於是不再管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