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一點也不沾邊的東西。
不過這對陳恭反而是件好事。有這麼一個好清談的懶散同僚,他便可以接觸到更多的事務,獲得情報的機會也就更多。
於是陳恭又囑咐了孫令兩句,叫人套了一輛馬車,上車直奔太守府。
太守府在這個時間也是異常地繁忙,文吏與軍人進進出出,手裡捧的不是文書就是虎符。陳恭跟守衛打了聲招呼,輕車熟路地邁進太守府內院。這裡原本是上邽的縣治所,從格局和裝潢來看都顯得狹小寒磣,無法容納整個郡守的編制;所以許多功能部門都被剝離出去,如今在這裡的只剩幾個核心部門而已。
通往太守府度支曹的走廊很狹窄,當兩個人相向而行的話,必須要有一個人讓開才可以。在這種官僚世界裡,通行的優先權自然是以官秩來決定的。一名穿著素袍的小吏恭敬地側過身去騰出空間,陳恭衝他略一點頭,徑直朝著走廊盡頭的木門走去。
當他快接近木門的時候,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裡面被推開。然後陳恭看到郭剛出現在自己面前。
其實第一眼陳恭根本沒有認出是郭剛,因為這個人今天破天荒地沒有穿戎裝,而是一身絳色便裝,這讓他的煞氣削減了不少,唯有那一雙銳利的眼神絲毫沒有變。看到最危險的敵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經驗老道的陳恭絲毫沒有把驚慌顯露在臉上,而是恭敬地把身子朝右側靠去,為郭剛讓出一條路來。
郭剛高傲的眼神只在陳恭身上停留了一瞬間,然後他一言不發地朝前走去,連謝也不謝,這名小小的主記看起來根本不值得他凝神關注——這也是陳恭所樂見的。等到郭剛與他擦肩而過,陳恭這才走過去邁進度支曹的房間,隨手把門關上。
陳恭不是神仙,背後也沒有長眼睛;他不知道就在他關門的一剎那,原本一直朝前走去的郭剛猛然停下了腳步,扭過頭來向陳恭消失的房門投以冷冷的一瞥。這一瞥就像是西涼冬季的朔風一樣,寒冷、鋒利而且穿透力極強。
在郭剛身後的人無法繼續移動,又不敢打擾這名間軍司馬,於是只能惶惑不安地站在原地。一直到郭剛把視線收回來,他們才慌忙躲到走廊一旁,給他讓出足夠的空間行走。郭剛毫不客氣地走出去,視線一直平視前方。
在太守府門口,一匹輕裝的西涼駿馬與兩名侍衛正立在府前的幡杆前等候。一見郭剛走出來,其中一名侍衛迎了上去。
郭剛一邊將皮製搭帶扣到馬匹上,一邊問那名侍衛:
“最近監視有什麼進展嗎?”
“沒有。從開始監視到現在,陳主記沒有什麼可疑的行動。”
“他沒有和什麼可疑的人接觸過?”
“沒有,平時與他來往的都是太守府的同僚。”侍衛說到這裡,遲疑了一下,說:“以小人的感覺,陳主記是蜀國間諜的可能性很低。”
“這說明他也許是個老手。”郭剛一手扶住馬鞍,絲毫不為所動,“監視不能放鬆,等到我從穎川回來再做定論。”
侍衛不再爭辯,兩個人各退兩步,抱拳齊聲道:“恭送郭大人。”郭剛翻身上馬,又叮囑了幾句,一揚鞭子,駿馬飛也似的絕塵而去。
郭剛對陳恭的懷疑始於建興八年。那一年魏軍在軍事上的屢屢失利讓郭剛懷疑蜀軍是否掌握著什麼王牌;當他的叔父郭淮在陽溪被伏擊而導致大敗以後,郭剛確信在上邽內部一定存在著一條向蜀國輸送情報的管道,這條管道的運作人很可能就是前年在搜捕“白帝”行動中逃脫的那名蜀國“夜梟”。
於是郭剛在郭淮的支援下,進行了一次針對上邽的秘密排查。這一次排查的範圍涵蓋了整個軍方與文官系統,每一道公文的傳閱記錄、每一個可能洩密的環節、每一個可能接觸到資料的人員都被一絲不苟地檢驗了數遍。這項行動持續了兩個月,郭剛鎖定了五名有可能是“夜梟”的官員,然後將範圍縮小到三名,其中陳恭的名字在名單最頂端。
郭剛發現,幾乎所有涉及到重大洩漏的情報都與陳恭之間有著直接或者間接的聯絡,這種聯絡很模糊,孤立來看更像是一種巧合;但這種巧合反覆出現,就不能不讓人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著某種內在聯絡了。
在沒有確證的情況下,郭剛不能貿然對陳恭採取行動——兩年以來的磨練讓這名年輕人變得比以前審慎得多。於是他一邊派人對陳恭進行隱蔽性的監視,一邊不動聲色地把他隔離;不是以一種明顯的方式,而是透過數次微妙的人事調整逐漸剝奪他接觸機密檔案的可能性。現階段他可不想讓這隻夜梟覺察到鳥籠已經編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