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私鹽販子,在他們的貨物中夾藏了二十枚偽造的軍用與政用令牌,還有兩枚天水郡守的印章,當然,也是假的。
郭淮略帶同情地看了馬遵一眼,後者蜷縮在几案後面,表情尷尬。
“根據私鹽販子的供認,他們出發前接受了蜀軍一大筆報酬,蜀軍要求將這些貨物送至冀城,並賣給特定人物。一月十五日,我派遣了兩名手下化裝成私鹽販子前往冀城,在一月二十日成功地與目標人物接上了頭。我們擒獲了這個人,然後發現這名當地人是受上邽某一位官員的僱傭。經過他的指認,我們最後在一月二十八日終於確定了那一位官員的身份。”
馬遵開始不安地絞起手指,先是偽造的太守府印章,然後是一名變節的官員,他開始懷疑今天是否是自己的大凶之日。
郭剛的語調缺乏抑揚頓挫的變化,但卻有一種類似鐵器撞擊的鏗鏘之感。
“從一月二十九日起,我們立刻安排了對那名官員的監視。從被監視的那一天起,這個人在上邽城內先後接觸了五次我軍士兵、下級軍官以及士族軍戶,經過事後對被接觸者的盤問,我們發現這個人的詢問技巧很巧妙,而且其目的被掩飾的很好。他感興趣的是我軍在武都、陰平兩地駐防兵力數量,還有天水地區的主要囤糧地點分佈。值得一提的是,在監視期間,他還曾經外出過一次,我們懷疑他是與其他潛伏者交換情報。毫無疑問,這是一名蜀國安插在上邽的夜梟。”
看到馬遵迷惑不解的眼神,郭淮解釋說“夜梟”是魏國情報部門稱呼一名敵國間諜的習慣用語。聽完彙報,馬遵吞下一口口水,不安地問道:“那麼這個人是誰,是太守府的官員嗎?”
郭剛點了點頭。
馬遵一下子變得很激動,他捶了捶案几,大聲道:“居然還有這樣無恥的事情發生,是誰?告訴我,我立刻去叫人把他捉起來!”很明顯,他想用憤怒來掩蓋自己的尷尬。
“不用了。”郭淮冷冷地說道,“我們軍方已經有了計劃。根據毅定的判斷,近期內他會與上邽的另外一名夜梟碰面,到時候我們會把他們一網打盡。馬太守,你只要到時候調動郡府部曲在外圍配合我們就可以了。”
屈辱、惱火、尷尬與驚恐混雜一鍋,讓馬遵的面部肌肉一陣陣地抽動。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名義上的天水地區最高長官,可現在卻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一腳踢開,這是一個極大的侮辱。可他又能做什麼呢?對方是握有軍權的雍州刺史,還有一箇中書省的直屬間軍司馬。
馬遵最後選擇了忍,他咬咬牙,儘量讓自己露出笑容:“好的,我會吩咐下去。”
“請注意,馬太守,這件事除了你不許有第二個人知道,太守府的人都不太可靠。”
郭淮這一句提醒無疑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在馬遵有所反應之前,他站起身來,拿起擱在身旁的小尖鏟攪動了一下銅爐中的紅炭,讓火更旺盛一些。這是一個明顯的送客令,於是馬遵不得不起身告辭,恨恨地離去。
等到馬遵的身影消失以後,郭剛這才開口對郭淮說道:“叔父,朝廷怎麼會容忍如此無能的人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
“毅定,朝廷之事,自有天子進行定奪,我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就夠了。”郭淮走到他面前,直視著自己的侄子,“身為間軍司馬,是不能有政治傾向的。有了政治傾向,就會有了偏見與盲區,這兩者是敵國間諜賴以生存的基礎。”
“是,侄兒知道了。”
“很好。你下去計劃行動細節吧。”
“侄兒已經安排好人選了,這一次參與行動的核心人數不會超過六人。外圍支援人員在行動前一刻才會被告知具體目的。”
郭淮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郭剛以無懈可擊的姿勢抱了抱拳,然後轉身走出議事廳。
現在議事廳中只剩郭淮一個人,他回到案几旁,扯開掛在後壁的黃布,一幅相當詳盡的隴西地圖佔據了大半個牆壁。他從地圖的左邊踱到右邊,又從右邊踱到左邊,不時從爐底拿出一截炭棍在地圖上畫幾筆。很明顯,現在他思考的事遠比追捕蜀國夜梟重要。
魏太和三年,二月十日。
陳恭覺得自己有必要出去一趟。他一直設法找出那一名給事中的真實身份,但是毫無結果;準確地說,可能性很多,但是沒有一種可能性上升到可靠的程度。二月十五日就是他例行向南鄭彙報情報的日子,如果在這之前這份情報“回爐”工作還無法完成的話,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他決定去找一下“白帝”,“白帝”是隱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