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2 / 4)

小說:一句頂一萬句 作者:吹嘻

能本末倒置,更不能要挾政府。如果井水不犯河水,咱們相安無事;如果你借教會要挾政府,我這個人倒不信邪,就信聖人一句話:‘子不語怪力亂神’,不管它是嘛教,有多大勢力,絕不能讓它胡作非為,我立馬在延津取締它。我這麼做,倒與個人無關,純粹為了一方水土的平安。”

又笑眯眯地說:

“詹先生,你是個明白人,傳教就好好傳教,為嘛非要干政呢?”

老詹哭笑不得,他要的是自己的房子,怎麼成了干政?何況,老史佔教堂本為唱戲,和“政”也八竿子打不著。老詹這才知道,這個新來的老史,比走了的小韓還難纏。不跟他要教堂,老詹還能在延津傳教;再跟他要教堂,怕是連自己也要捲包走人。老史懲治不法商人,老詹也看到了,老詹只好不再提教堂的事,在破廟裡繼續住下去。老詹傳的是天主教,住的卻是和尚的破廟,每天出來進去,又讓老詹感嘆。更讓老詹嘆息的是,開封天主教會,也一直與他作對。自老詹的叔叔死了之後,開封天主教會的會長換成了老雷,老雷與老詹在教義上有分歧;加上老詹四十年過去,只在延津發展了八個信徒,老雷早想將延津分會取消,合併到其他分會去。還是看老詹七十多歲了,動了惻隱之心,才沒有攆老詹走,但給延津天主教會撥的經費,一年少似一年,意思是讓它自生自滅。這些經費只夠養活老詹一個人,楊摩西信主和改名,老詹只能給他提供一個住處;楊摩西的生計,還得靠楊摩西自個兒解決。過去跟師傅老曾殺豬時,老曾管吃不管住;現在跟了老詹,老詹管住不管吃。過去跟老曾時,見過傳教的老詹,當時對他也沒在意;誰知一年之後,自己又成了老詹的徒弟。一年也就是轉眼的光景,楊摩西想起來卻恍若隔世。楊摩西嘆息一聲,只好去了竹業社。

竹業社的掌櫃叫老魯。老魯是個破鑼嗓子,破鑼嗓子說話聲音都大;平常一句話,老魯喊著說,喊著說並不是為了強調這話的重要,而是為了強調這話說過。句句強調,倒分不出個話語高下。老詹推薦楊摩西來破竹子時,老魯並不願收楊摩西。不願收楊摩西不是老魯對楊摩西有啥看法,而是老魯問楊摩西話時,楊摩西答錯了一句話。頭天晚上,老詹已與老魯說妥,讓他的徒弟到老魯的竹業社破竹子。第二天一早,老詹去鄉下傳教,楊摩西到竹業社上工。老魯本來對招一個學徒沒有在意,但進一個生人,掌櫃的總要照例問上兩句。老魯邊吸菸,邊問楊摩西是哪裡人,過去在哪裡幹過,都幹過些啥。老魯問者無意,楊摩西答者有心。因過去有過染坊老顧招工的經歷,一說自己換地方多,容易讓人生疑,便長了個心眼,瞞下賣過豆腐與殺過豬兩節不說,單揀近處的,說之前在蔣家莊老蔣的染坊幹過,因腳手一沾染料起疹子,只好離開染坊。如楊摩西說他過去做過豆腐或殺過豬都無礙;過去換過多少地方也無礙,老魯不是老顧;恰恰楊摩西說他跟過蔣家莊染坊老蔣,讓老魯生了氣。因老魯辦竹業社之前,和蔣家莊的老蔣一樣,也是個茶販子,後來年歲大了,跑不動了,便用販茶賺的錢,開了個竹業社。他在販茶時,和鷹鉤鼻老蔣認識;那時老蔣還愛說話,說起話來,兩人有些不對脾氣。兩人都是延津人,按說無論到江浙一帶販茶,或是到山西內蒙古一帶賣茶,本該相互幫襯著;但因為話說不到一起,加上同行是冤家,兩人倒走得挺遠。最後不販茶了,一個開了染坊,一個開了竹業社,就證明兩人志趣不同。現聽說楊摩西跟過老蔣,馬上說自己竹業社不缺人,將楊摩西趕了出去;全不知楊摩西因為一隻猴子,與老蔣也不敢見面。楊摩西被老魯趕出去,還不知道自己被趕的原因。楊摩西回到老詹的破廟裡,不明不白待了一天;晚上老詹從鄉下傳教回來,才知老魯變了卦。老詹撇下楊摩西,又去縣城北街竹業社找老魯,問了半天,才知是老魯對老蔣的仇氣,報到了楊摩西頭上。老詹吸著煙說:

《一句頂一萬句》 第三部分 出延津記 第十節(3)

“老魯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主說:要寬恕你的仇敵。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還是他徒弟出賣的。主事先知道,也沒有跑。”

但老魯不是主,對老蔣和楊摩西,一個也不寬恕。但他不說老蔣和楊摩西,說老詹的主:

“死到臨頭了還不跑,腦袋有毛病呀?”

老詹又在主跑與不跑的問題上,給老魯說了半天。老詹也不是非讓楊摩西破竹子,才死纏著老魯。而是因為延津人皆不信主,無人有事求老詹,都是老詹求人信主;老詹雖在延津熟人多,但不求人辦事是熟人,一求人辦事人就生了;熟人之中,老詹還數與老魯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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