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蘇友白不提。卻說蘇御史見承差來回,復說蘇友白隨後就來,滿心歡喜。不多時又見行李來了,隨分咐家人道:“晚飯且不要拿來,候大相公來了,一同吃吧。”直等到點燈也不見來,又等了一會兒,樵樓戍鼓已是一更。蘇御史想道:“此時不來,想是家中事物未曾完得,一定明日早來。”遂自家吃了夜飯去睡。到次日,又不見來,只得仍叫承差飛馬去接。
承差去了一日,回來稟道:“小的到大相公家裡,他家一個老管家說道:”昨日一邊行李出門,一邊就騎馬來,不知為何不到。‘蘇御史聽了大驚,因想道:“莫不是到娼妓人家去了?”因叫昨日送行李的家人來,問道:“你相公閒時在家,與甚人往來,莫非好嫖賭麼?”家人稟道:“相公從來不嫖不賭,閒時只愛的是讀書。逢著花朝月夕,做些詩詞歌賦,吃幾杯酒,便是他取樂的事了。舊年還與兩個朋友往來,近因黜退了秀才,連朋友往來的也稀疏。”蘇御史道:“你相公既肯讀書,又不嫖賭,為何倒把秀才黜退?”家人道:“只為前日學院來考了一個案首,有一個鄉官家愛相公的才學,便要招相公為婿。相公不知何故抵死不從。那官宦惱了,竟與學院說知。不期那學院與鄉官恰是同年同門,連學院也惱起來,因此就把一個秀才白白的吊了。”
蘇御史聽了,更嗟呀不已。又差人分頭各處探尋,直探尋了三四日竟無蹤跡,沒奈何,只得悵悵開船而去。正是:亡羊古今嘆多歧,失馬從來不易知。
誰道貪花蜂與蝶,已隨春色到高枝。
不知蘇友白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暗更名才子遺珠
詩曰:
一段姻緣一段魔,豈能容易便諧和?
好花究竟開時少,明月終須缺處多。
色膽才情偏眷戀,妒心讒口最風波。
緬思不獨人生忌,天意如斯且奈何。
話說張軌如因一時醉後高興,便沒心把白小姐的事情都對蘇友白說了。後見蘇友白再三留意,又見和詩清新,到第二日起來,思想轉來,倒有幾分不快,因走到亭子裡來與王文卿商議。只見王文卿蓬著頭,揹著手,在亭中走來走去,象有心事的。張軌如見了道:“老王,你想甚麼?”王文卿也不答應。張軌如走到面前,王文卿惱著臉道:“我兩個聰明人,為何做出這糊塗事來?”張軌如道:“卻是為何?”王文卿道:“昨夜那姓蘇的又非親又非故,不過一時乍會,為何把真心話對他說了?況他年又小,人物又生得俊秀,詩又做得好,若同他去,卻不是我們轉替他做了墊頭了?”張軌如道:“小弟正在這裡拗悔,來與你商議,如今卻怎生區處?”王文卿道:“說已說出了,沒甚計較挽回。”
張軌如道:“昨夜我也醉了,不知他的詩畢竟與小弟的何如,可拿來再細看一看。”王文卿遂在書架上取下來,二人同看,真個愈看愈有汁味。二人看了一回,面面相覷。張軌如道:“這詩反覆看來,倒轉象是比我的好些。我與你莫若竊了他的,一家一首,拿去風光一風光,燥皮一燥皮,有何不可?小蘇來尋時,只叫小廝回他不在便了。”王文卿道:“小弟昨夜要他做第二首便已有心了。今仔細思量,還有幾分不妥。”張軌如道:“有甚不妥?”王文卿道:“我看那蘇蓮仙年紀小小,也象個色中餓鬼。你我不同他去,他既曉得蹤跡,難道就肯罷了?畢竟要尋訪將去。他若自去,這兩首詩豈不弄重了一對出來?那時便有許多不妙。”張軌如道:“兄所慮亦是,卻又有一計在此。何不央央董老官,但是蘇蓮仙來,便叫他一力辭去,不容相見,不與他傳詩。難道怕他飛了進去不成!”王文卿道:“此計雖妙,但只是詩不傳進去,裡邊不回絕他,蘇蓮仙終不心死。到不如轉邀他去,明做一做罷。”張軌如道:“怎生明做?”王文卿道:“只消將這兩首詩留起一首與我,將一首寫了你的名字,卻把昨日兄做的轉寫了蘇蓮仙的名字。先暗暗送與董老官,與他約通了,叫他只回白老不在家,一概收詩。然後約了蘇蓮仙當面各自寫了同送去。董老官回他不在,自然收下,卻暗暗換了送進去。等裡面與他一個掃興,他別處人,自然沒趣去了。那時卻等小弟寫了那一首送去,卻不是與兄平分天下了?”
張軌如聽了,滿心歡喜,道:“好算計,好算計!畢竟兄有主意。只是要速速為之。董老那裡卻叫哪個去好?”王文卿道:“這個機密事如何叫得別人,須是小弟自去。只是董老官是個利徒,須要破些錢方才得妥。”張軌如道:“謀大事如何惜得小費!稱二兩頭與他,許他事成再謝。”王文卿道:“二兩也不少了。只是這